我和母亲在一天天的冷战下去,这样的黄梅天充满了阴霾。掩映着的不再是充满慈爱的眼睛和期盼着的目光,那么和煦的朝阳变成了惨淡的昏黄,和着密不透风的天空,惨暗而柔和的水帘把我的眼睛都封死了。
似乎没一个夜晚也都变的乏味了,孤星残月,没有了秋天的爽朗高洁,分外潮湿的空气连着的是一串串湿漉漉的露水,打湿了罗袜和长裙,想到母亲又会挑剔的说些什么,心绪就会变得不安定,甚至从未有过的烦躁在这一瞬间用上了心头。像偷糖吃的蚂蚁一样,一群群,挥之不去,悄悄的。慢慢的涌上来,心头是一种种莫名的痒。
今天难得的艳阳高照,“看来,这黄梅时节要过去了。”我一边扯着一本《六韬》,一边对着爹爹说。
爹爹却看着窗外的艳阳道:“黄梅天过去了是三伏炎夏,酷暑过去了是凉秋,你看这一年也没有多少个日子了。”
“爹爹!这么多的日子,数都数不过来呢!”我扔下书,想着爹爹身边凑过去,爹爹拍拍我的头“阿檀的日子当然是数不过来了······;”爹爹看着窗外的嫩柳,忽然又不说话了。
“老爷!老爷!”周福气喘吁吁的跑进书房,连帽子都有些歪了,爹爹微皱了一下眉头“周福,何事这么慌张?”
“老爷,门口停着一辆从金陵来的车,说是大小姐的事要拜拜拜拜见老爷!”周福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可是安定公府上里来的?”
“正是。”“通传吧。”
爹爹拉着我,“阿檀,你不是很想你姐姐吗?现在来的这个人,你就可以问他了。”
侍女们无声的端上了三碗六安瓜片儿,又上了几碟千层油糕,那人对着我和爹爹拜了几拜,姿势稳稳,不卑不亢,气度柔和,目光朗朗“在下安定公府上樊若水,拜过前丞相周宗周大人,周大人千秋。”
爹爹看着我,表情到有几分玩味,身子一倾,做了一个虚托起来的手势,樊若水便起了身---------好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倒也不必太过客套,老朽已然辞官隐居。”爹爹拿起茶碗呷了一口,“安定公有什么要小友转达的?”
樊若水腼腆一笑,“大人长女,现在的安定公夫人有娠三月有余。这是不是大喜事呢?”
“什么?”
爹爹的茶碗原本是好好的拿在手上的,这是便倏地有了狠狠的波动,那荡着的瓜片香的中央是爹爹发愣的脸,然而,他在下一瞬就回过了神,拿起了那一碗茶,不顾它还是滚烫的,一饮而尽,古色的甘香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和着墨中的兰麝之香,隐隐的像是隔了一层白纱的那么不真实。
“阿檀,这可是真的吧?”爹爹有低声问我。我忽然发现爹爹的鬓角有了好多的霜雪,“嗯,是的。”我点点头。“我没听错。”
“好!”
爹爹忽然大吼一声,书架上的灰尘被震得的簌簌的落下。他把我抱起,“我要当外公了!”
樊若水接着说:“安定公夫人极希望周夫人和周二小姐去金陵小住几日,不知大人可否玉成--------”
爹爹神色坚定,“那是自然,娥皇初次有孕,自然要母亲陪伴,阿檀也可以给她解解闷儿。”
我瞥了一眼爹爹,他神色之间画着浓浓的喜悦,“爹爹,那你怎么办啊?”我小声说。他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马车辘轳,带着我和母亲从扬州,一路到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