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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2)

 屈承召了县里所有属官,以及平陶诸乡绅家族,浩浩荡荡往魏景下榻的酒馆而去。

他此举,未尝没有下马威的意思。接信至今,不足一个时辰,他一声令下,却已将县里所有上层人物都聚拢得整整齐齐。

但在见到魏景那一刻,他心下却一凛。

颀长英俊的一个青年,不紧不慢自客房而出,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压迫感,神色淡淡,冷电般的目光在屈承身上一掠而过,这一瞬,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用对话,不用了解,单单一个照面,就能判断这绝非一个简单人物。

好端端的,这平陶怎来了这么一个县令?

屈承垂眸,心念急转,须臾抬起眼皮子,面上已见热络的笑:“承见过杨县尊。”

他一揖:“不知县尊已至,承竟未曾远迎,望勿要见怪。”

屈承带头问安,后面的诸属官及各乡绅世家家主对视一眼,也跟着齐声见了礼。

“诸位请起。”

魏景笑笑:“中原距离益州甚远,路上有些阻滞,劳诸位久等。”

“不迟,不迟。”这不是还没愈就任期限吗?

屈承五旬上下,干瘦,黑亮的小眼睛转了转,精光闪烁,又笑着奉承几句,他道:“这县衙后院甚是朴素,不若县尊先到小的家里住一阵,我命人先整饰一番?”

迎了以后,就该正式上任了。正常情况下县令是住县衙后院的,屈承今日之前从未想过为新县令整理住所,然此一时彼一时也。

魏景淡淡一笑:“承县尉好意,只不必了,朴素正合我意。”

他直接拒绝了屈承的示好,也不看诸属官及各乡绅家主表情各异,领着邵箐寇玄等人,径直往县衙下榻。

……

这县衙后院比前衙还要蔽旧些,墙角长了好些杂草,屋内屋外积了一层薄薄灰尘,不管房舍还是家具,看着都很有些年月。

很明显,几个月没人住也没人打扫了,且有些年未曾修整过。

魏景挥退屈承等人后,邵箐环视一圈:“除非是另置别院吧,不然近几任平陶令的日子都不好过。”

不过可以看出来,这几任之前的县令,还是很有些雅致心思的,这后院就设计得相当有品味。

平陶山水环绕,城中也有溪流,一泓活水被引进后院,绕过假山,推动水车,涓涓淙淙的水声,清澈的溪流绕过小亭绕过花木,再从暗渠而出。

可惜的是长久没人照料,花木生得乱糟糟,和杂草混一块,假山水车长满青苔,暗青黝黑的看着就潮湿。

邵箐笑道:“这地方旧是旧了点,但清理出来还是很有野趣的,住着还不错。”

哪怕屈承刚来了一个下马威,她也一点没怀疑魏景能很快解决此事。反倒是寇玄面色凝重,上前拱手道:“主公,不知我们该如何行事?”

魏景看了他一眼:“方才来迎者中,当地乡绅甚多。”

他并未轻信寇玄,但对方一路上表现确实不错,魏景需要使唤人手,就目前来看,寇玄可用之。

既要用,他就不吝说出自己看法:“然屈家乃外乡来人,盘踞于平陶已有十数载。”

屈家之霸道,一行人也是亲眼所见,然利益就是这么一块,屈家大吃大占,那势必大大侵犯了本地乡绅家族的利益。

矛盾实在根子里的,无法化解。

屈家拳头大,乡绅世族们俯首帖耳,但这并不代表矛盾就消失了,被迫藏在心里,反更可能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分而化之,借力击破。”

以魏景武力,直接杀了很轻易,但这法子连个下策都算不上。一县属吏基本都是屈承党羽,要杀只能杀尽,太轰动了,而平陶也就白来了。

只是欲解决也不难,他眼界谋略一概不缺,不过一个照面,就有了破局之法。

寇玄极赞同:“主公说的是。”

他道:“西厢是书房,看里头有许多宗卷,我等且仔细翻看,看是否能了解各家情形。”

要分化借力,那肯定是得先找个入手点,他们如今两眼一抹黑,得先设法了解各家底细。

看西厢宗卷如此之多,寇玄认为应该有的。毕竟前几任县令面对一样的困局,琢磨如何击垮屈家只怕少不了。

“你们过去吧,我们收拾就行。”

邵箐对魏景说,相比起清理洒扫,搞垮屈家才是当务之急,翻找宗卷难度不高,但无法取巧,人多些才好。

魏景颔首,嘱咐道:“整理出居住的屋舍即可,其余地方暂无需理会。”

邵箐应了一声,他领着寇玄颜明往西厢去了,男人中就留一个袁鸿,王弥先一步开口就让他帮忙搬些重物。

……

这县衙后院,和寻常四合院一样布局,正房东西厢还有前头的两边各一倒座房。

这本来是供县令一家住的,随属住围着院子外的左右排房。但这排房更破败,窗纱破烂门扇难以开合,尘土足有寸后,根本无法住人。

且眼下这情况,分开住绝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大伙儿暂时都安置在后院里。

正房自然是魏景邵箐的,东厢安置寇家人,至于颜明袁鸿就住一侧倒座房,另一边倒座房住不了人,因为是灶房。

邵箐略挽了挽袖子:“好了,咱们先把住人的屋舍洒扫出来,还有灶房。”

……

魏景那边正在寻找合适的突破点,宗卷里头果然有收获。而隔壁的屈府中,屈承及其手下一干心腹,也在商议此事。

“屈公,只怕这人是不能留了。”

还未坐下,主薄冯平就急急说话,方才魏景冷冰冰的目光如今还让他脊背发凉。

冯平此言一出,立即得众人附和,屈承神色凝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大的危险感,哪怕凶残弑杀如那濮蛮首领。方才尝试拉拢,魏景毫不领情,他当即就动了除去的心思。

“只怕此人不好除啊!也不是是否会武?”

这和以前那些文弱书生不一样,进了平陶,就任他们宰割。

屈乾一听,连忙道:“阿爹,那人会武,正是他害得儿子磕断门牙。”他已将魏景等人认出来了,把前事说了一遍,咬牙切齿:“待拿下,我必要将他满口牙都敲下!”

他不忘邵箐:“他身边那美人儿得归我,我先看上的!”

屈乾十分警惕地看了父兄一眼,父子几个皆是同道中人,他唯恐被抢了先,话罢又顾忌亲爹,不甘不愿补充一句:“你们要用也不是不行,只是得等以后。”

“浑说些什么?”

屈承眉毛一竖:“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事?!”

魏景身边女装的就寇月和王弥,王弥姿色最好,但也不算稀罕,生育过也非少艾,平陶街上都不难寻获,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顶撞老子,这小子就是混不吝!

屈承心绪不佳,怒声骂了小儿子好几句。屈乾不忿,高声叫屈:“才不是那个妇人,我说的是男装那个,站在那杨泽身边的少年!”

“胡说八道!”

邵箐伪装技术过硬,诸人回忆一下,那分明就是个少年,何来美人?屈承“啪”一声重重击在案上:“我看你是睡女人睡糊涂了!”

“阿爹,三弟年轻不知事,多教教就是,何须动怒?他身上有伤,让他回去且歇着罢。”

屈家三兄弟,都不是同一个亲娘生的,长大了,自然要争。这不,屈乾长兄不动神色给他上了眼药。

“滚!出去!别杵在老子跟前碍眼!”

屈乾长兄暗喜,神色却凝重:“阿爹,也不知那杨泽在平陶住了多久,咱们要不先探听一下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屈承颔首:“可。”

父亲怒转欣慰,兄长露出笑容,被赶出去的屈乾极不忿,只他也不敢捋亲爹虎须,只得愤愤回院。

门牙位置很疼,身上淤青也疼,越想越郁愤,连晚饭也没吃下,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一骨碌坐起来,望向正透进一片银白月光的西窗。

他这院子临西墙,隔了一条小巷就是县衙后院。

凭什么不信他!

那就是个娘们!

屈乾眼珠一转,干脆站起披衣,拉开房门悄悄往西边去了。

要说这平陶县衙,就和他家后院一样,就算押了十把八把大锁,也不妨碍他来去自如。

……

说是只整理睡觉的房间,但干起来活儿很不少,邵箐只吩咐袁鸿替她搬了些桌椅重物,余下擦洗这些,就自己来。

寇家姑嫂倒抢着给她整理,但她拒绝了。没办法,活多人少王弥寇月还得洗刷灶房呢,单单那几口生锈的大铁锅,就够费劲的。

从半下午到天黑透,大伙儿累得伸不直腰,晚膳是出去买回的,连带添置了衾枕油灯等日常用品。

屈承倒使人送了来,但他们没用。

邵箐送油灯晚膳给魏景他们时,见三人正各自摊开宗卷细细看着。寇玄颜明先筛一遍,觉得可能有用就递到魏景案头。

这明显是有进展的。

她面露笑意,魏景嘱咐:“你早些歇下就是,莫要等我。”

“嗯。”

邵箐腰酸腿疼,恨不得立即躺下,不过她笑道:“这不还得梳洗一番吗?”

她拍了拍鬓发,居然还往下扬了好些尘土。

邵箐离了书房,赶紧吩咐袁鸿给她拎水,注入屋内刷干净的大浴桶当中。这袁鸿也是个没用的,这么一个大男人,拎了两桶水就气喘如牛,急得寇月撸起袖子就上。

她无语,帮着寇月抬了一阵,水有七八分满了,就栓了房门。陌生地方邵箐很谨慎,她仔细检查过屋里的墙壁门窗,见虽旧了些但完好无缺,这才放心解衣沐浴。

伴随着屋外淙淙水声,洗了头发,坐在宽大的浴桶里,热水浸过肩颈,酸疼疲惫的身躯阵阵舒畅,她叹慰一声,泡了一阵子,才开始撩水洗澡。

洗着洗着,盘在头上的长发掉下来,溅起一脸水,邵箐抹了一把脸,抬手重新盘发。

头发盘好,她抬头,不经意动了动脖颈,目光随着漫不经心转动。

无意中扫过后窗,倏地,她动作一凝。

邵箐竟直直对上一只眼睛。

窗纱被人从外戳了一个洞,一只眼睛立马凑上来。洞很小,睫毛眼眶一点不见,只看见一个圆鼓鼓的黑色瞳仁,周围包着一圈眼白。

“啊!!”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短促一声尖叫,一个水瓢砸过去。

……

尖叫声划破夜空,在此同时,魏景身形已自西厢急掠而至,他面罩寒霜,一脚踹开大门。第23章(三合一)

两扇厚重的隔扇门被猛地踹开,“砰”一声巨响,门扇绕了半圈反弹回去,魏景已冲进内室。

他第一时间看邵箐,见她虽花容失色,但好歹无恙,他心下一定,瞬息掠至后窗前。

“啪”一声后窗被推开,见一黑蓝色的背影奔出七八步,已至围墙根下。

魏景眉目冷戾,捻起身侧案上邵箐一支银簪,一弹,银光闪电般直奔对方背后大穴。

也是此人命不该绝,恰巧他就一矮身,竟堪堪避过要害,银簪擦过他的肩膀,直直钉入围墙上,几近没顶。

屈乾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杂草也不拨了,连爬带滚一个骨碌往前扑去。

原来,这腰高的茂盛杂草后,竟隐有一个类似狗洞的孔穴,外通后巷,他正是从这里摸进来的,没想到一进来就被发现。

一骨碌滚出县衙,屈乾七手八脚爬起来就往外狂奔。

魏景面沉如水,眸光阴鸷,却没立即追赶,毫不停顿一个转身,往邵箐这边来。

他不放心邵箐,得先安置好她。

魏景动作迅速,拿起案上放置的干净内衫,抖开:“阿箐,我送你到寇家人那边去。”

邵箐头发凌乱还滴着水,显然不适合携她追踪。好在贼人动作鬼祟,一经发现立即奔逃,显然不敢见光,将她送至众人处便安全。

他很快就会折返。

“我……”

夜半突见一个眼球无声无息直盯自己,效果甚于恐怖片,好在邵箐这段时间也历过不少事,惊栗一瞬很快回神。

回神是回神了,但她处境十分之尴尬,浑身**,抱着肩膀缩在浴桶里,面前站着魏景,他抖开内衫,俯身罩在她后脑勺上方位置。

但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那人不知何方神圣,万一被他成功逃脱就添了一层隐患。

一咬牙,她硬着头皮从水中站起。

热气蒸腾,水珠淌下,甫接触空气,泛红的肌肤上立即冒出一个一个的细小鸡皮疙瘩。

油灯昏黄的光线投过来,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原因,她搂着肩膀微微抖索着。

内衫立即罩在她身上,邵箐赶紧拢住,侧身套上,擦身什么的顾不上了,回头在说吧。

魏景取过外衣,再为她披上,待她匆匆穿好衣裳,他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前襟,一手抱着她,立即掠出外间。

正房廊下,寇玄颜明等人已候着了,只是没敢进去,只能一脸焦急地等着。

“主公?”

寇玄手里还提着路上得的一柄短刀,神色紧张,见状连忙奔进。

“我去追那小贼,你们守在一处,等我回来。”

魏景捏了捏邵箐的手,闪身而出。只他并没有马上就追,而是隐于暗处观察,见寇玄和颜明提着短刀,一边一个戒备地左右睃视,背对着邵箐不敢乱看。

袁鸿没刀,吓得脸色青白,同样面朝外不敢回头;寇家姑嫂则一边戒备,一边用布巾替邵箐擦拭湿发。

他放了心,脚尖一点,纵跃至后巷,落在屈乾滚出去那个位置。

……

虽耽搁了一小会时间,但追踪并不难。

屈乾受了伤,哪怕伤很轻,血迹很少很隐蔽,魏景目光锐利,还是轻易辨别并追上去。

屈乾惊骇之下不辨南北闷头就跑,方向与隔壁的屈府迥异。跑出一段无人追上,他理智回笼了些,脚下一转往大街方向跑出。

他也没蠢到家,打算到闹市转一圈抹去痕迹,再打发个人让家里派车来接。

魏景太可怕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方才一瞬间,屈乾真以为自己会死。

什么一口气,什么美人儿,此刻统统记不起来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避过这个煞星。

捂着肩膀,拼了命往前狂奔,也是他今夜运气未曾用尽,在魏景追上之前,他已经奔到巷口,并遇上一个熟人。

……

魏景循着血迹追踪,拐过一个弯,寂静漆黑的小巷中,已能清晰听见急促凌乱的奔跑声。

他冷冷挑唇,急掠向前。

又拐了一个弯,银色月光洒在前头那人半边脸上,魏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白日见的那个屈三。

屈乾已奔至巷口,外面就是夜市人来车往的大街。魏景捏了一块银角子,正要射出将其制住,谁知却见踏出巷口一步的屈乾突然往回一缩。

他心念微动,手上动作稍停。

前头,屈乾虽下意识一缩,但到底晚了点,一个男声已响起:“咦?休穆?真是你!今儿怎地走后巷?”

声音极其爽朗,话音刚落下,只见一个身穿赭色广袖长袍的青年男子大步行来,年约二十五六,浓眉大眼,举止和声音一般无二,十分豪爽地搭上屈乾肩膀,拍了拍。

“嘶!”

正正拍中屈乾伤口,青年男子“咦”了一声,看了看又笑:“怕不是又和屈公起了争执吧?来,裹裹伤,咱们喝酒去!”

屈乾见被发现,倒没再避让,心有余悸回头看一眼黝黑空荡的巷子,咽了口唾沫,也笑:“也好!”

巷口外赶来一辆马车,青年男子的,这二人勾肩搭背,关系看着十分地好,谈笑间登上车辕。

魏景站在一处大树阴影笼罩的屋顶,无声打量下面一车二人。这青年男子他白日见过,虽惊鸿一瞥,但对方就站在一众乡绅之首,他有些印象。

他视线落在车驾前悬挂的家徽上,描金的花纹中间一个篆体的“庄”字。

平陶庄家,正是下午翻阅的平陶本地乡绅家族之一,诸乡绅世家中较盛者,现任家主庄延,时年二十六。

魏景目光微微闪烁。

这个庄延有点意思,屈乾见了他,哪怕正逃命也下意识一缩,但真面对面,两者又表现得极其亲近。

大几率是这人曾让屈乾狠狠吃过哑巴亏,印象极其深刻却挑不出错来,不但不影响庄家和屈家的关系,且连屈乾本人也没未曾心生怨恨。

如果真这样,那确实很有些手腕了,毕竟庄家在屈家手底下生存。

魏景在其中,却隐隐嗅到那么一点其他的意味。

譬如,不驯。

回忆下午翻过的庄家宗卷,他垂眸沉思片刻,并未有其他动作,而是无声跟在车驾之后。

车驾并没有走多远,到了一处酒馆门前就停下,这处酒馆也眼熟,是魏景一行曾下榻过的。

门闭着,酒馆打烊了,只驾者去拍门,却很快打开,伙计哈腰点头,那女掌柜也迎出来了。

庄延作主人姿态,引屈乾入内。

酒馆旗帜在夜风中招展,魏景视力极好,借着灯笼昏黄了光,看见了和马车上一模一样的家徽纹样。

毫无疑问,此处是庄家产业。

庄延命人替屈乾裹伤,屈乾心中有鬼,摆手说擦伤无事,坚持不裹,二人在酒桌前坐下,你来我往喝酒吃菜。

魏景冰冷的视线在屈乾身上扫过,脚尖一点,无声无息离开。

他是暂离。

就在方才,他就圈定了这个庄延为突破口,只他牵挂着邵箐,不放心留下她太久。

——

邵箐匆匆擦了头发,干透是不可能,有得几成她就草草挽起。

内衫有些湿,但比起之前长时间浇冷雨这简直小意思,她丝毫不以为意,只频频往外翘首。

魏景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以他的身手,不可能这么久拿不下一个身手笨拙的小毛贼,肯定是出现新状况了。

邵箐难免牵挂,方才那些尴尬别扭尽去了,坐不住,她站起来回踱步,忽心有所感一抬头,正见魏景身影正正落在大门前。

“夫君!”

邵箐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怎么去了这么久?”

“有些新情况。”

魏景拍拍她的肩背以作安慰,对后脚涌出来的寇玄等人道:“是屈三,自作主张过来的。”

没事了,今夜应不会再有人潜来,可以休息了,但最好留人守夜。”

简短说明白,魏景探手搂住邵箐,方才事急没有避讳寇家人,现在也不必了,脚尖一点,他直接纵身上房,两三下就不见人影。

……

“夫君,是什么新情况?”

风声呼呼,邵箐仰脸,见他神色尚可,又有闲暇回来接自己,应是有进展。她先是一喜,继而有些担心:“这屈三还是先不动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被人偷窥沐浴又惊吓,肯定极气愤的,但大局为重。有浴桶挡着,屈三也看不见什么,邵箐更担心的是露了脸,女子身份暴露,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提起这人,魏景目光阴鸷,顿了顿,他道:“待此间事了,我必将此贼一双招子挖出来。”

语气森然,邵箐却微松口气,他答应暂时搁下就好。

魏景摸了摸她的鬓发,半湿的,皱了皱眉,不过情况特殊也没办法,他就将方才所见说了一遍。

“那咱们要从这庄家入手吗?”

听着,这庄延脑子不笨呀。一边是屈家盘踞十数年,根深树大,另一边则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县令,就算看着非简单人物,他也未必愿意当出头鸟吧?

除非,魏景有必胜把握,且其中又牵扯庄家什么大的切身利益。否则,她看难,不见庄家都隐忍了十数年了吗?

魏景淡淡一笑:“盐。”

……

这个盐字,魏景同样对庄延说了一遍。

喝了两壶酒,吃饱了肚子,屈乾一颗心方定了些,屈家的马车也到了,他打了个酒嗝:“文珪,我且回去了,来日再聚。”

“休穆慢行。”

庄延亲自扶屈乾,视线瞥过对方染血的肩膀,布料是被锐物撕开的。他挑了挑眉,也没说话,笑吟吟将人搀扶上车。

驾者吆喝一声,他负手看那马车渐行渐远,敛了笑,垂眸片刻,转身。

漫不经心走了几步,突然,他一愣。

只见酒馆通往后院客舍的小门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黑色人影,很高大,也很陌生。

无声无息的,庄延栗然。

“庄文珪。”

这人转身,鬓若刀裁,目若寒星,赫然竟是白日才见过的新县令。

“延见过杨县尊!”

庄延唬了一大跳,心脏险些蹦出嗓子眼,行动却不慢,立即伏拜见礼。

“起。”

魏景已将邵箐送进最近的一间空置客舍,缓步进了大堂,他站定,却不语。

庄延心念急转,沉声吩咐伙计:“打烊,汝等统统退下。”

门板迅速安好上锁,室内仅余二人,他平复一下心跳,客气又不失恭敬地问:“县尊夤夜前来,小店蓬荜生辉,不知杨公……”

话语停顿下来,庄延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其实,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后,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魏景来意。这位杨县令,比之前几任强太多了,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平陶本地世家,且功夫之高深,震惊了庄延。

只是上述的一切,并不能让庄延介入两者之间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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