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解完毕,孙氏一大早就欢欢喜喜来了,夫妻俩和祖孙两个依依不舍告别,狠了狠心出了门。
“唉,不知姁儿会不会想阿爹阿娘?”
魏景早就恢复前衙公务生活了,倒接受得飞快,他笃定道:“会的。”
邵箐自动忽略常识,相信他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到了前衙,先去了邵箐的值房。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摆设,和原来一个模样,天天打扫不落灰尘,就像主人昨儿还在办公。
邵箐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又感叹,绕着屋里走了几圈,翻翻这个碰碰那个。
真不容易。
但到底过来了。
不过很可惜,这值房她也呆不久了。
魏景一直含笑看着,道:“我们该迁离平城了。”
……
邵箐重回议事大厅,她端坐魏景右下手,双目灿然有神。
主母复明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平城上层,但前眼所言季桓等人依旧喜色难掩,见礼同时纷纷恭贺。
“劳诸位记挂,快快起罢。”
邵箐含笑把人叫起。
笑语晏晏后,诸人各自就坐,转入正题,气氛登时一肃。
季桓拱手:“主公,如今夫人复明,小女郎也近百日,这迁离平城之事,该着手进行。”
魏景三月前下扬州,月前又命张雍率八万军伐交州。
交州这地儿,远离中土,不被战火波,安全倒是最安全的,但弊端也极大。偏僻人稀,师老粮少,作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且交州被益荆杨包围着,是魏景嘴里的肉无疑。
这么一个交州,根本无需魏景本人亲征,他点了张雍率军去。
八万精兵兵临关下,就算有险关固守,交州军也没撑多久,六天告破。张雍立即率军长驱直入,追截败退的交州军。
后者大败。
一场大败,五万军士折损近半,本就低落的士气跌落谷底。面对敌方雄兵,交州连连发生兵卒弃城而逃事件,张雍不费多少力气,七日连下三城。
交州也没多少城池,这三城一下,已逼近交州治所卫丘。
无奈之下,交州牧赵庸降。
至此,南方四州,益荆扬交,已尽归魏景之手。
雄踞南方,坐拥半壁江山。
这平城就在汤谷道不远,有些偏了,崇山峻岭还多,往北无进军坦途,已经不适合当大本营。
当寻一更合适的战略城池,作为新的中心点。
这是在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有的共识,姁儿渐大,邵箐复明,交州的捷报又传回,迁离平城已时机成熟。
魏景颔首:“伯言所言甚是。”
定下迁离基调后,他环视众人一圈:“邺都与郦陵,诸位以为,何处为好?”
新的中心点,其实并不需要海选。毕竟不管是荆州还是扬州,都是本来有主的,而且不止一任。这集军事意义和经济中心同归一身的城池,原主人长驻已久。
邺都,扬州治所,屈家曾经的根据地。
郦陵,汉寿郡治所,曾是安王取下荆州后选定的大本营。
邺都隔大江望徐州,数条进军大道直通北方;郦陵,汉寿北有高山为屏,通豫州有坦途有险关,险关在汉寿境内,为己方驻军点。
两处都有上佳天险为防,又邻近中原,为稳坐南方伺机北伐的上佳之地。
现在二选一。
诸臣将各自沉吟,季桓和隔壁的庄延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拱手,“主公,某以为,郦陵为佳。”
郦陵,前有屏障后有天险,若非魏景当初取下曲阳的同时尽歼安王十八万大军,导致双方兵力过分悬殊。本身又占据了平阳,对汉寿呈半包围转态,恐怕没这么好取。
“邺都虽不错,然却位大江之南,我方主力,为陆上之师。”
北伐也用不上水师。
邺都最大的防御屏障就是长江,但己方北伐就得先用战船把将士运过江了。不是不行,但不管前攻还是后撤,都及不上郦陵方便。
另外更重要一点。
季桓补充:“徐州乃济王治地,自济王败退,徐州南诸边城关隘俱已陈重兵。”
魏景北伐之意,可谓司马昭之心。
与南方接壤的各州,严防死守是不用多说的了。
徐州,是济王一家之地,诸关隘城池互为犄角,连成一片,欲从此北伐,唯有强攻。
而豫州,则是一个战场,朝廷军虽已败退往西北,但这南边的汝南郡,却被济王和王吉二人瓜分。这两人吧,目前很不和谐。
不和谐好啊,不和谐就容易钻空子。
季桓窥了上首一眼,魏景神色沉稳一如平日,看不出喜怒。
以自家主公之能,季桓不信他看不出这明显的优劣之处。
大约魏景过分憎恨安王,连带对郦陵这个安王昔日大本营无甚好感,故而也不肯自己直接定下,而是让大伙儿一起商议。
季桓暗叹,站起拱手:“主公,某以为,郦陵为上。”
庄延立即接话:“某附议。”
“标下附议!”
“标下也……”
……
“好。”
众口一词,魏景环视一圈,颔首:“传我令,即日起,备迁往郦陵事宜。”
在场诸臣将立即站起,齐声应道:“标下(某)谨遵主公之令!”
此声极高昂,穿过厅堂透出瓦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教人心潮激荡。
不少人面露激动之色。
邵箐知道为什么。
迁往郦陵,北伐的第一个重要部署。此令下,代表己方视线已正式投向中原。
深吸一口气,她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