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去,天气变得炎热,马车从金刀帮范围内出来,抚动的帘子里,耿青低垂着眼帘,端方的眉宇间,微微轻蹙,隔着帘子询问坐在车夫旁的差役。
“你可见着天使了?”
“见着了,百余人的队伍,着甲持弓,还有几个年轻一些宦官陪同,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宦官,听县尊称他观军容使。”
出了冷清的长街,拐角前方是热闹喧哗的集市,耿青看着飘起的帘角外面,街边行人过往,摊位摆满字画、陶罐,叫卖吆喝声里,转回视线,轻声道:“先去一趟我家铁匠铺,拿些东西再过去,然后再布置一番。”
与此同时,飞狐县衙。
“天使光临小县,当真蓬荜生辉,天使这边请。”
身形肥胖的县令,亲手端着茶水,都有些微微颤抖,洒出些许水渍,堆着笑容放去首位小桌。
着绯色圆领袍衫的身影,鬓若刀裁掺杂斑白,脸上无须涂抹淡红胭脂,翘着兰花指轻轻端起茶水,颇为优雅的放去红红的唇边吹去热气。
“堂堂县令手怎么发抖了?还是看见咱家心里害怕?”
“天使说笑了说笑了,下官怎的害怕天使。”
此时后堂,还有几个年轻宦官手握拂尘、或持宝剑站在两侧,门外一水的神策军士卒并排而立,将整个县衙后堂把持严密。
有啧的咂嘴声,首位上的顾问福笑眯眯的理了一下袍摆,微眯的眸子泛着冷意,放下茶杯。
“要是咱家......不是跟你说笑呢?”
尖细沙哑的嗓音像一捧冰雪塞进人的后颈,赵县令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天使这.....这.....该如何说起?”
“哼!”
顾问福口鼻有着轻哼,向后仰了仰,看着他道:“绕过律法,擅杀一城县尉,赵弘均,你这县令也该当到头了,不过,咱家眼下观你怕是没有这个本事,说吧,可是那叫耿青的人设计,还是安敬思?”
赵县令心里发慌,连忙拱手躬身,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些宦官,他多是知道一些。
宫里的陛下身边,那位枢密使、神策军中尉田令孜便是阉人,在朝中势力极大,面前这位听说内侍省出来的,自己一个从七品上的县令如何能应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回天使,这当中还有其他缘由,不妨容下官......”
说话间,门外一个差役过来,被神策军士卒拦下,听了对方禀报,压着刀首到了门外站定,重重抱拳:“启禀,观军容使,衙门外有百姓聚集。”
“嗯?”
顾问福挑了挑眉头,眸子划过眼角,看去堂中的县令,嘴角勾起冷笑:“这是准备让百姓来压咱家一头?九玉。”
一旁,搭拂尘的青年宦官走了出来,侧脸低声:“在。”
“随咱家出去看看,这飞狐县可是要变天了。”首位上的身影翘着兰花指抬起,待两侧小宦官过来搀扶,起身走去外面,胖县令吞了一口口水,跨过门槛悄悄挥袖,让那差役跟上,低声问他。
“耿青呢?”
“就在外面百姓当中,人......”那差役看了看跟在那群宦官身后的神策军,压低嗓音:“......人都是雇来的。让卑职转告县尊,不会有事,安心陪同。”
听到这句话,眼前好似浮现那青年狐狸般笑,赵弘均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跟在后面的脚步都变得轻松许多。
此时的外面,朝廷使者入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得到消息的几家大户家仆将消息带回,顿时一辆辆马车出了侧院,之间消息传递约定了某家酒楼聚在了一起。
福云楼,马淮将手中杯盏呯的摔在了地上,看着一桌王、李、蔡三家家主,气得又拍响桌面。
“早知那朝廷使者今日进城,我遣犬子去那金刀帮了,让诸位与我生出间隙!”
“无碍,此事怨不得你,若是我等遇上那耿青这般运使诡计,心里多少也会犯疑。”有人开口打了圆场,毕竟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做出什么端茶赔罪的事儿,往后哪还有脸坐一起商议事?
场面从稍稍的混乱里平稳了些许,另外两家也点点头附和了两句。
“只是可惜了咱们送的礼,不过既然朝廷使者到了,咱们也可前去拜会,使者怎的也算是与民同乐嘛。顺道将咱们这口恶气给出了!”
“说的不错,一城之安稳,哪里离得了我等出力?待见了那使者,咱们就将金刀帮做的事儿,一并说出来,还有那耿青,身为衙门公人,却是匪类为伍,这次少不得脱层皮!”
一番言谈之中,马淮见了从楼下来的家仆,挥手打发后,过来坐下。
“刚才听那边说,衙门聚了好些人......家中仆人还打听到使者好像是宫里出来的。”
“阉人?”有人皱起了眉头。
“呵呵......阉人难侍候,那耿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我等暂且先坐下看一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