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时间后,大河滩逐渐变窄,像收拢起来的扫帚把,村子就在这扫帚把里。小毛驴车进了村。村街狭长。南北两面是山,上方掰成一个倒了个过的“八”字形,天阔地狭。北面,破旧的房屋像堆积木似的从山脚盖到半山腰上;南面,破旧的房屋顺着山坡根儿由东向西,一个小院挨一个小院的排过去。临街南北两边门口对着门口,中间空出的部分便是街,是道。赶车人说村里比大河滩上暖和。却不见有人回应,他回头一看,那一直跟在车后面的唐玉海忽然不见了。人那儿去了呢?不见唐玉海,他却也不在意。
赶车人拉着小毛驴车一直往前走,来到村中十字路口,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暮色朦朦看不清他的面目。赶车人便向那个男人打听,请问大哥,去杨结实家还有多远?那人一副公鸡嗓儿,说话打着官腔儿。告诉,没有多远,再过6个门口,第7个门口就是,是是!赶车人一边放慢脚步往前走,一边心里数着左手一侧的门口,欣喜而又有些疲惫的眼神在向一个又一个门口张望,找寻的目光里显现出几分急切。天阴了,天色有些灰暗,像是着了青灰。一时间,这门口也有些数不清楚。然而,他和小毛驴车总算在路南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大门口停下来了。这便是一家杨姓人家。
杨家的门口很宽大,石头亝成的墙朵子做大门口。用酸枣棍儿别成的梢门贴着墙,大门口敞开着。门口站着三四个中年女人,个个穿戴干净整齐,虽然都不是新装,人却也显得几分精神。女人们的脸上挂着喜色。一双双眼睛都在眼巴巴地朝街东面张望着,巧得很,正好和赶车人对上眼。双方不用招呼,不用对暗号,便心领神会。赶车人毅然停下车来。
有人传话到屋里。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50多岁模样。他是这桩婚事的媒人。这个男人抢先和赶车人打招呼,兄弟,今日风大,路远,大河滩上又不好走,真难为你们兄妹。赶车人脑海里不由得重现着大河滩上那一幕惊险,不由得脸上露出苦笑。
接着,一个个头不高、身板横宽的女人和一个个头稍高一点的麻脸女人也随后跟了出来。矮个女人满脸堆笑地上前和赶车人搭话,你就是亲家大兄弟吧?快上屋暖和去。今儿天儿忒冷,风跟那刀子似的。这个女人一边对赶车人说话,一边将两只手伸向车厢里的那个女子,攥起那女子的两只手,然后又说道,哎哟,我妹妹的两只手冰凉的。然后她吩咐身边的女人们,快着把妹妹从车上扶下来,上屋里去吧;这天气非把妹妹给冻坏了。随着吩咐,麻脸女人和其她几个女人急忙把那女子从车上搀扶下来,众星捧月似的几个女人拥着她进了院子,进了屋子。
屋里,有说有笑,喜气洋洋,气氛热烈。两间小房子,挤滿了人,炕上地下,摩肩接踵,站着的,坐着的,围着火炉蹲着的。地方本来就没有多大,一下子装进十几口子,真的是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了。地方是小了些,但是事情还是要继续往下进行。
矮个头女人肩膀身子横宽,藏头去尾,犹如一块案板。人送外号:案板。案板今天是大了兼司仪,下面要进行的婚礼都要听她指挥。
案板吩咐人把那女子扶上炕,然后那女子在中间盘腿大坐;她面前给放了一张小方桌,摆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那女子一直眯着眼睛,连看也不看一眼。案板转身又来招呼赶车人,敬烟递茶,话语甜脆,亲亲热热,甚是热情。赶车人屁股还末坐热,便要走,说是赶路。
案板说路是要赶的,饭也是要用的。案板和麻脸女人耳语几句后,便吩咐人准备饭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六个盘摆在了对着门口的八仙桌上。
赶车人和媒人不在客套,举杯领筷,又吃又喝。赶车人和媒人用毕,媒人向女主人麻脸女人要了100块钱保媒钱,然后搭上小毛驴车,和赶车人一走了之。这些且都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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