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守着棺材咧着嘴嚎啕大哭。
哎——,抛下孩子大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死者停放了三天,赶在过年前把她下了葬。逝者如斯夫,她走了,却给她的家人留下了久远的悲哀。
从那天起,何桂花把刚出生的婴儿抱回自己家里伺候。小泥鳅似的小东西一时间让她不知所措。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心咚咚咚跳得像敲鼓似的,紧张得不得了,搂抱着婴儿的两条胳膊筛米糠似的哆嗦着,抱紧了怕憋着孩子,抱松了怕摔着孩子。几天下来,总算掌握了火候,婴儿时常就舒舒服服地甜睡在她怀里。她怕冻着婴儿手脚,索兴就解开怀,把婴儿的手脚贴在自己暖暖的肌肤上,然后用棉袄的大襟把婴儿包起来。当婴儿细嫩的小手轻轻抓挠她的肌肤痒痒的时候,她的心里跳跃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那种只有母亲才能体验到的一种快感。
这个婴儿一出生,随着母亲无奈的离世,便开始过起乞讨的日子。她用小棉被子裹小家伙走东家串西家,找有奶水的妇女喂奶。一天跑五六趟。夜里给小家伙調代乳粉。几天下来,她已经感到体力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她仍然没有烦,仍然兴致很高。赶走了寂寞,得到了快乐。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没有体验过生孩子的苦与痛,但是女人的那种淳厚的母性是与生俱来的,她那种成熟女性的母爱似乎比真正的母亲还要丰厚得多,像甘甜的泉水流淌不止。一旦这种母爱有了布施的机会或地方,谁都会想像得出来她会怎样精心地照顾这个婴儿。婴儿夜里哭闹,她半宿半宿的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来踱去,直到婴儿睡熟。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找到做母亲的感觉,和做母亲的幸福。她像喜欢宝贝一样喜欢着这个婴儿。同时也萌生出另外一个念头。
从何桂花抱走孩子那天起,刘志好几天没有见到孩子了,一直忙亡妻的事情。今天他要去看看孩子。
他把对这个婴儿的安置看成是一个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喂养不了他,没有条件来带他。婴儿的上头还有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都在上小学。再加上这个比男人脚大点的小东西,让他怎么办?!靠亲戚朋友、街坊四邻帮助?帮一时可以。将养孩子这种事情也能全靠帮助?他也是一个很看重尊严的男人。他不愿意以自己的不幸而去换取别人的同情或者是怜悯。脚下有路走,谁也不去蹚河。于是,他不得不做出忍痛割爱的选择。
他到了何桂花这里。一进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一惊,接着扑通一声,他在地上给何桂花跪下了。嫂子,我该怎么感谢你啊!
炕上,何桂花盘腿坐在中间,敝胸露怀,犹如雪一样洁白,孩子像一条娃娃鱼似的横卧在她的胸前,嘴含着黝黑**,上面的一只小手粘住另一只圆圆的乳,甜甜地睡着。孩子闹觉,怎么也哄不住,迫不得已使出这个法子。这个法子还真灵。从外面斜射进来的一抹阳光照射着她的脸,把脸涂成金黄色。见刘志进来,她把闪在一边的棉袄大襟轻轻拉起来,掩上白生生的胸脯。孩子脸上面还是露一条白。刘志,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刘志眼里浸满泪水,热辣辣的。他从地上站起来,坐到小柜上。嫂子,我打算把孩子送人。当他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何桂花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遭到何桂花的坚决反对。
何桂花盯着刘志的脸,一脸严肃。孩子不送人。街坊四邻搭把手就帮你把孩子拉扯起来了。眼下我来帮你带。白天让他吃百家奶,我买一袋代乳粉,夜里喂他两顿,将养到四个月五个月就能吃东西。也就更好养活了。孩子不送人。。
刘志有些惨痛,嫂子,将养一个孩子不是三天两早上的事情,怎么好拖累你?是是。说着,他掉下两行眼泪。心里一阵酸楚。他本想痛痛快快地哭一通,在何桂花面前却还是装得很坚强,让泪水浸泡心。
何桂花的心情也是很沉重,她没有再说什么;面对这样一个一时无助的男人还能说什么?!使劲帮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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