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脚步一滞,怔楞了片刻。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
月色下,女孩儿一双眼眸被月色浸润,温和极了。
她安静地等着回答。
贺灼眼睫颤了颤,“没有。”
这样炎热的天,就连自己这样的身子都几乎抗不下来,他不可能让她来。
他一点苦都不想让她受。
少年一无所有,只有那一颗真挚又炽热的心。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凭什么让她和自己一起吃苦?
周围寂静,女孩儿闷闷道:“哦,好吧。”
她只是很想和哥哥一起。
那日无意中看到的背影,至今想起,依旧让她心慌意乱。女孩儿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恐惧。
她明白,那些岌岌可危亲情就像捧在掌心的沙子,一旦用力,就愈发迅速的从掌间流逝。
所以她不敢去问,更不想知道答案。
从十五岁开始,所有浓烈的感情,都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少年,只有靠他近一些,关星禾那颗恐惧到心颤的心,才能获得片刻的平静。
只有哥哥,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
她抬眸看向少年,突然就不再急切的询问原因了。
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不问。
夜晚的街道静谧,几片叶子悠悠地落下来。
关星禾声音沉闷,“那以后你不许再买奶茶蛋糕了。”
“没事的。”贺灼哑声道:“那个不贵。”
“反正就是不许。”关星禾声音微扬,“再买我就不吃了。”
她现在才知道,那些买蛋糕的钱,都是他一点点用汗水换来的。
一想到这些,哪怕那些东西再好吃,她也一口都咽不下了。
少年垂眸,对上她的眼。
她生着一双动人的杏核眼,浸润着前浅浅水光,眼尾微微垂着,带上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他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一颗心也不可抑制地软下来。
“好。”
你说不买,就不买了。
女孩儿满意地抿抿唇。
夏夜的风都带着些暖,海市总是这样四季分明。
四周静悄悄的,关星禾突然问:“对了,哥哥,你准备报什么大学?”
她眼里带上点期许,直直地望向他。
贺灼垂眸,声音沉沉:“海大。”
留在你身边。
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鲜活又明灿的笑意从女孩儿的眼中顷刻漾开,惹得贺灼一颗心都止不住狂跳。
“真的吗?”
她声音轻快,“那我们以后不是还可以一直呆在一起吗?”
一直呆在一起......
她澄澈直白的快乐让贺灼怔楞了一瞬。
可他蜷了蜷手指,心里止不住漾起些苦涩。
自己能陪她多久呢,时光匆匆,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去到更广阔精彩的世界,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那无异于往贺灼的心上插入一把利刃,活生生地挖去他一块心头肉。
刺痛伴随着苦涩渐渐浮上少年的心,他垂眸静静地看向女孩儿,勉强地牵了牵唇角。
“嗯。”
陪伴你,到你再不需要我的时候。
~~
贺灼遵守着诺言,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买蛋糕和奶茶。
他将赚来的钱和过去的所有奖学金放在一起。
十八岁,意味着已经长大成人。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受了关家许多恩惠,所以决定从大学开始自给自足,不再拿关家的一分钱。
夏日里,门口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贺灼没想到,会在园区里再次看到关星禾。
莹润的灯光下,女孩儿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肩上还背着小提琴。
“哥哥。”她眉眼全是轻快的笑意,“我找到工作了。”
“在园区的餐厅里面拉小提琴,以后你下班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她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女孩儿天真的话语让贺灼心中止不住升起恼怒。
但那双杏眼单纯明亮,像是盛满整个世界的纯粹欢乐,几乎让贺灼心中所有难言的情绪在一瞬间熄灭。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声音低下来,“这很累的。”
“我不怕啊。”
她的理直气壮让贺灼哑口无言。
他抿了抿唇,声音喑哑,“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她眼神里透出几分执拗和认真,“那为什么你可以来?”
她见贺灼不说话,声音软下来,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在家里好无聊啊,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游乐场那么多漂亮小姑娘,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人向他要微信呢?
贺灼呼吸一滞,心上像是插.进一把沾着蜜糖的利刃,甜蜜交织着疼痛,让他难捱极了。
他想告诉她不要再说这些引人遐想的话了,可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喉间干涩得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天空略过几只飞鸟,贺灼叹了口气,“你快高三了,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就算是呆在家里玩,也不该在这里受苦受累。
可女孩儿仰头看他,“我学习挺好的啊,而且到餐厅拉琴和在家练琴有什么差别,还能赚钱呢。”
她伶牙俐齿,铁了心一般,让贺灼再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他心中无奈又甜蜜,声音低下来,“我就在这里打工一个月,你也只打工一个月好吗?”
“好。”关星禾眨了眨眼。
“你下班了别站在外面等知道吗?自己找一个阴凉的地方。”
“知道啦,啰嗦哥哥。”
天色暗淡,两人身后的影子却紧紧地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