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发出去之后没多久,萧遥便知道,包裹成功到达厂长陈飞手上。
得知陈飞拿到包裹的同时也离开兵工厂,萧遥犹豫,是不是该将资料悄悄偷回来——她没料到,王甘棠竟如此急功近利,还未站稳脚跟便开始对陈飞动手。按她原先的猜测,陈飞还可以支撑阵子的。等陈飞有了她给的资料,必定能力压王甘棠,重新掌控金陵兵工厂。
可是,王甘棠那里出了岔子。
萧遥不由得反思,自己对王甘棠不够重视,导致错估了他的举动。
她在搞情报方面,还是容易因经验不足而犯错误。
在犹豫是否收回资料时,萧遥出门与个阔太太喝咖啡时,总结了几条信息,猜到西派如今派人悄悄接触陈飞,便决定让资料留在陈飞手。
西派很会搞舆论,也很能说服人加入他们的派别,吸纳陈飞的可能性高达85,再加上陈飞本身还想为国做贡献,这个可能性更高了。
陈飞接掌兵工厂已经超过20年,从锐气冲天的少年到如今,满腔的热忱已经快全部变成暮气了。
研发新产品,壮大兵工厂在日复日的重复劳动与缺少经费,早就成为了记忆深处个不大亮的点,即使午夜梦回,就连陈飞自己,也忘了自己曾有过那样的壮志豪情。
北伐战争开始之后,各地所需枪支子弹骤增,可是陈飞的日子却没有多大改变——全大陆三个兵工厂就那些生产量,他们不可能增产,也没办法增产,又没有足够多的军费支撑,更不想卷入内部相争华国人杀华国人的泥淖,所以该如何便如何,对政府军的需求能推则推。
政府方面很不满,认为每年拨的军费不少,兵工厂从未有过亮眼的表现,着实不该。见多次催促,陈飞那里都没有什么成绩,便发了雷霆之怒,纸调令过来,同时送来了个极有地位的副厂长王甘棠。
陈飞在兵工厂待了20年,对兵工厂是很有感情的,朝多了个副厂长在旁掣肘,心十分焦灼。可是那位副厂长王甘棠背景深厚得很,来了之后,直接组建自己的领导班底,名义上还是个兵工厂,实际上分为二,与陈飞人负责部分。
王甘棠要走了相对好些的机器,又挑走了部分年轻且还算会钻营的工人,最差的机器与年迈无力的老人,则分给了陈飞。
陈飞知道,兵工厂本身便有技术落后这个致命的弱点,若再分为二,断绝交流研究,怕是更难生产出好的枪支,因此是不同意的,可是他不同意也没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领了比较差的班子生产。
王甘棠有经费有人,又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些技术上的资料,很快将陈飞排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自己被比到山沟沟里,就要被“有能者”王甘棠挤出兵工厂,陈飞已经快绝望了。
他开始与合作多年的老师傅告别。
被王甘棠看见,得了顿嘲讽:“陈先生,我以为我们能合作愉快,没想到……其实即便是兵工厂,也需要与时俱进的。当初社会上的舆论都是,你是这里的老人,熟悉这里的切,您不能走,我便想着,跟在你身边学点东西,可是,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的。”
陈飞看着王甘棠脸的得意,张脸憋得酱紫,可是也无可奈何。
王甘棠嘲讽完,神清气爽地到外面绕了圈,给上面发了电报,建议开除陈飞与群年迈无用的“废物”!
三天后,开除陈飞与“调动”之名辞退批老工人的书便到达了。
王甘棠拿着这份厚厚的辞退书,站起身,准备亲自拿去给陈飞。
这时下属送来了份厚厚的包裹,上头只有个地址,没有落款,陈旧带着破败,还隐隐散发出阵阵腐臭味。
王甘棠爱干净,看这包裹便皱紧了眉头:“这包裹是怎么回事?”
送包括的下属脸惶恐:“送来时便是这样的。王先生确认过未拆封,我这便马上拿到外面启封,再把里头的资料拿进来。”
这个包裹上,虽然收件人写陈飞的名字,但是王甘棠势力大,是要先过滤的。
王甘棠爱干净,他本来该先把里头的资料拿出来弄干净,再给王甘棠的,可王甘棠掌控欲十足,又素来多疑,信件并包裹,需要先给他过目,确定未曾启封,才能到旁打开。
王甘棠看了眼,见那资料用的是最差档的纸包裹,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寄来的,纸质又差,或许臭味已经渗进去了,收件人写的是陈飞,料想是与那老家伙样的老掉牙之人寄来的,再闻到阵阵腐酸味,心阵恶心,脸厌恶地挥了挥手:
“带走带走,既然是陈飞那老家伙的,顺道带去给他罢。”
陈飞收到了辞退书,又收到个厚厚的包裹。
因为被赶着紧急撤离,他完全没空看包裹里的内容,随手放好,便收拾东西离开。
回到家,他来不及颓废,便有人来接触,劝他加入西派,并将该党派的纲要仔细说与他。
陈飞听到西派的纲要与纪律,当即便心动了,只犹豫数天便选择了加入该西派,并愿意劝说兵工厂的老师傅跟着加入并为党派服务。
不过,领着老师傅加入该党派时,陈飞在宣誓前特意说明:“我们没有机器,技术也不全面,便是加入了,时之间怕也无法生产出什么。”
西派前来说服陈飞的骨干吴江海马上笑着摆摆手:“没关系,这些都是可以慢慢进步的嘛。”
陈飞与老师傅们听了,当即宣誓加入西派,之后便留在原地,等待西派领导的指挥。
西派由于武装起义,最近直东奔西跑并征战,有时有残余小部队经过当地,便住进陈飞等当地人家悄悄地养伤。
陈飞不止次听到伤兵们提起没能多干掉几个对手,然后提到死去的战友,激昂的声音变得哽咽,到最后,全都变成了惋惜手上没有武器。
听到这些感慨的声音,陈飞的心情沉重之余,也觉得迷茫。
他桌旁坐下,望着天空出神。
他之所以离开兵工厂,原因之便是不想看到华国人打华国人,自相残杀。
可是加入西派,他还是要亲眼看着东派与西派斗争。
吴江海坐到陈飞身边,仿佛知道陈飞在想什么似的,说道:
“我们最初,是与东派结盟的,或者说,我们开始其实是盟友。可是东派容不下我们,发起血腥镇压运动。陈先生,我们希望实现全社会的共产,并愿意为此而努力。我们与那些为自己争权夺利的人不样,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广大人民。”
陈飞听到这里,豁然开朗。
是啊,西派不是为自己而战,他们是为广大人民而战,他们如今到处开展土地革命,维护的也是广大人民的利益!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看向吴江海,下子变了脸色:“又出什么事了?”
“由于枪|弹严重不足,我们又失利了。”吴江海挠着脑袋,“具体伤亡暂时还不知,但不容乐观。”
陈飞听得心里难受:“其实战争,只要是看军备力量,可惜我们几乎没有。”
华国有富饶的物产与四万万广大同胞,如果军备力量充足,根本就不怕与各国开展。
可惜,国内没有基础重工业,科技发展落后许多,全国只有三个兵工厂,生产力低下,根本不足以武装全国。
吴江海点点头:“我们西派的领导层也曾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们这次吸纳你们,主要也是为了武器装备。陈老,如果我们帮你弄来机器,你们多久能生产出枪|弹?”
陈飞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老家伙手里的资料不够全面,即使有机器和人力,三五年内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吴江海听了脸上阵失望,但是过了两天又找到陈飞:“我回去请示过领导了,领导说三五年也没什么,便是十年二十年,我们也要咬牙搞!”
陈飞马上点头:“正是。我们不搞,永远不会有进步。可是如果从现在开始,虽然起步迟,但是总有天出成果的。”
吴江海不住地点头:“我们领导也是这个想法。”顿了顿又道,“我会想办法多弄点武器方便的资料,只是我们的人不接触这方面,能拿到的资料不多,你们最好做好没有帮助的心理准备。”
陈飞马上点头。
吴江海踌躇满志起来,离开陈家,马上找到管理情报部门的季先生,让季先生吩咐情报人员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然而个月过去了,季先生那里的情报人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倒是请人暗弄回来的机器到了两台。
西派高层内部即使早料到这种情况,亲眼看着无甚进展,还是失望无比。
陈飞送走在家里住的几个伤兵,见家里有点乱,收拾番,翻出个散发着腐臭味的包裹,才想起这是自己离开兵工厂时收到的包裹,因为忙碌,竟忘到脑后去了。
此时,这包裹更臭了。
陈飞闻着这臭味,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什么人恶作剧,把老太太的裹脚布给寄过来了。
不过作为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还是屏住呼吸打开外层的油纸。
油纸里头,是和最外层样的油纸,再打开,还是油纸——足足有五层劣质油纸。
到了第六层,是个防水油布。
陈飞已经完全被勾起兴趣了,飞快地打开防水油布。
当看到里头是叠纸质件,他十分不解,但还是翻开来。
看清上面的字是什么,他的瞳孔下子紧缩起来,呼吸也快了数倍。
最上方是张信笺,上头写的内容不少,但是他第眼看到的,是《三式□□》《南部十四式□□》《十年式轻机枪》《大正十年式掷弹筒》《铝提纯生产简述》《铜提纯生产简述》《炼钢简述》等名字!
陈飞下子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却他又希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老师傅单长河推门进来,看到陈飞涨红着脸看手的信,双手不住地抖动——不,其实他是全身抖动的。
单长河很吃惊,忙叫:“老陈,你怎么了?”
陈飞呼吸急促地回过神来,第反应便是将手上的资料收起来,做着这动作时,看清来人是自己最为信赖的老师傅单长河之后,马上叮嘱他将门关上,然后向他招手。
单长河不解:“到底何事竟如此激动?”边说边走到陈飞身边。
陈飞抖着手把那张纸递给他,自己则急切地翻开下面的资料。
老师傅单长河看完手上的内容之后,脸色因为激动也下子涨红了,他急切地看向陈飞:“这信上写的,是真的么?”
陈飞呼吸急促:“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后面,的确有对应的几份资料。”
“看38□□,看38□□!”单长河连忙道,“太原正在仿38式□□,据我所知快成功了。”
陈飞连连忙翻到《三式□□》那个简陋的小册子,翻开看起来。
单长河凑过去,与他凑在起,屏息静气地看了起来。
看了阵,单长河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没错,是这样!这份资料没错,与太原兵工厂仿38式很像,这资料没错!”
陈飞呼吸急促地看向单长河:“这是不是说明,其他资料或许也是正确的?”
单长河听了这话,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激动得快晕倒了,却还是用理智控制住自己:“有这个可能,但是兹事体大,我们得经过验证!”说到这里,握住陈飞的胳膊,“老陈,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西派弄过来的么?”
他完全猜不到,有谁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唯有可能的,便是直竭力寻找这方面资料的西派人了。
陈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西派给的。这是我离开兵工厂那天,有人匿名寄给我的包裹,我先前忘了打开,今天心血来潮收拾房子,找到了这么个包裹,便打开看看。我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头竟放了这么重要的资料!”
陈飞又露出梦幻的神色,仿佛自己正处于场虚幻的梦境。
如此之多的资料,还都是与军工方面有关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单长河也激动得不行,连忙低头翻另外几份资料。
是他领域范围内的,他看出资料没问题,而不是他领域范围内的,他看不出什么,但是可以根据看懂的猜测,这些价值连城的资料,或许都是真的!
单长河把资料合上,认真地看向陈飞:“老陈,这些东西暂时先保密,等我们安定下来,再拿出来与其他师傅共同研究和生产。”
陈飞点头,红光满面:“但是,少不得要与吴同志说声,让他们尽快搞到我们需要的机器设备。”
吴江海再次从季先生那里得到没有任何进展的消息,有些失望,但是已经失望成了习惯,心情倒不算坏。
他这次来找陈飞,时通知陈飞等人跟着他们往东撤走,到达革命根据地的。
刚进门,便被陈飞拉住,接着得到了个让他大脑眩晕的消息。
吴江海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因此再三追问:“我没有听错吧?你们没有骗我吧?”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下子激动得发疯:
“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弄来你们所需要的机器的,你们放心!即使我们勒紧裤带,也要把机器给搞来!”
陈飞也很激动:“如果资料是真的,我们原材料又足够,年之内,我们就能生产出第批货了!”
吴江海的目光亮得好比晨星:“我们定会为此做足准备的。”说完马上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劝说陈飞等人跟随他去东边的革命根据地。
他以为陈飞定会二话不说便领着老师傅跟他走的,不想陈飞与单长河同时摇头:“不,不能去东边,我们要往西边走。”
吴江海十分不解:“为什么?”
陈飞把那张信笺递过去:“给我们这份资料的人写的,让我们往西边走,进入纵深的内陆,选址最好选交通便利之所。”
吴江海低头将信笺仔细看了,呼吸急促,第时间便是问上面的资料是否真的齐全,知道真的齐全,激动得差点忘了呼吸,反应过来之后,慢慢冷静下来:“送这种资料之人到底是谁?”
他完全想不到,谁会将这些资料无偿送给人。
陈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吴江海听了忙问:“有怀疑的人选么?”
陈飞摇摇头:“没有。”
吴江海拿走了这份信笺,决定回去交给季先生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