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本来说完话就想走的, 因为不想和蓝时迁这样的人相处, 没料到他居然还脸诚恳地道歉, 顿时恶心到了。
当即,似笑非笑地看向蓝时迁:“你的歉意,向只在嘴上的么?”
蓝时迁怔, 俊脸很快红了起来:“不是,只是我……”
萧遥脸不感兴趣地摆摆手:“我对什么苦衷毫无兴趣。再说,不管你如何抱歉,都无法掩盖,你是个没有担当且又极想要权势的无耻之徒, 最叫人恶心的是,还是企图以欺骗感情的方式获得权势的。”
本来嘛,她不想和蓝时迁废话什么,但是这个人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居然还有脸过来假惺惺地道歉, 太令人作呕了, 所以也就不用给他面子了。
那样恶劣且卑鄙的行为, 难道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蓝时迁没料到从前对他软乎乎地公主, 居然会对他说出如此难听的话,时之间呆住了,回神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遥不想他以后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恶心自己,当下乘胜追击:“让我猜测下,你为了权势欺骗感情之后, 又恬不知耻地来道歉,想来,是因为被打压了,所以希望得到我的谅解,仕途顺畅吧?”
说到这里拍了拍掌,不无嘲讽地说道:“好个风光霁月的名门贵公子……”
蓝时迁感觉人生观都被颠覆了,整个人都被否定了,他想反驳,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句话也反驳不了——在他过去的人生,还从来没有听见过攻击力如此强的话。
待回过神来,看到萧遥脸鄙夷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掩面走了。
萧遥对此很满意。
她相信,蓝时迁在几年内,都不会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她看了看四周,找到路,沿着原路回去,连散步的心情也没了。
站在不远处的安公子目瞪口呆,直到萧遥走远了,才看向房止善:“我、我没有听错吧?公主居然说了如此恶毒的话?”
房止善脸上带着淡淡的怜惜,说道:“她被伤透了心了。”
安公子想了想,只得点了点头:“手来也是,以爱为名的欺骗,的确让人不齿。”但还是觉得震惊,“可是从个国色天香的公主口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觉得震惊。”
公主出身皇家,得到的教养绝对是出这样的话!
房止善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这样的公主,才不至于那么乏味,不是么?”
“就没从你口听过哪个女子的不好。”安公子忍不住道。
萧遥回到席间,觉得无聊,但听着闺秀们说话,发现还挺能听出她们家大人的动态的,当下无聊之情扫而光,含笑听着,偶尔插嘴说两句。
众名门闺秀们知道公主腹空空,心里是很有些不屑的,觉得她也就仗着有个高贵的出身,不然压根没资格与她们待块,但见她不懂的绝对不多说,而且直认真倾听,印象倒好了几分。
出身好,有条件学得诗词歌赋,却不肯学,这样的人让她们不屑,但如果表现谦虚,不仗着身份不懂装懂,那么倒还算是个优点。
萧遥跟着众闺秀聊了阵,听到她们要到花园里去,阵头大,但还是跟着去了。
花园里种了许多夏天时令开放的鲜花,这里丛那里束,看起来绚烂无边。
萧遥跟着众闺秀们坐在荷塘边边赏荷边听大家说话。
其实说是众闺秀,也不过是五六个,除她之外,全是京顶级家族的名门闺秀。
刚坐下没多久,房止善与安公子等几个贵公子也来了,由素来善泡茶的房止善泡茶品茗赏花。
因本朝民风还算开放,所以男女之间在这种场合见面和谈天说笑,倒也不算过分。
萧遥喝了杯房止善泡的茶,感觉比宫泡的好喝,就随着大流赞了几句,别开生面的赞扬她说不出来,但根据这些日子以来背下来的内容稍微改改再说回来,倒也不显突兀。
喝了杯茶,房止善看向萧遥:“听闻公主有意代皇上出征,可是真的?”
萧遥含笑点头:“是真的。父皇身体不好,我不忍见他如此奔波,且为人子者,自当为父母排忧解难,所以我希望由我代父皇出征。”
房止善脸上流露出几分赞赏来,说道:“公主纯孝,止善佩服。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公主此去,只怕危险,还请三思而后行。”
其他闺秀听了,也跟着赞萧遥纯孝,并劝萧遥不要去。
萧遥笑笑,说道:“我既提出要出征,自然了解过个凶险的,诸位不必再劝。”
在之后,她找了个机会问房止善:“房大公子,听闻你经常行走江湖,认识五湖四海的朋友,不知你可知道石头城北边带的流寇清风寨?”
房止善出尘的俊脸上显出惊讶之色,问道:“公主何故问起这个?”
萧遥道:“清风寨盘踞北边多时,据说经常出入北戎,想必很了解北戎的情况,所以我想了解下。”
房止善听了,脸上讶异之色更深了,道:“公主难不成想招安?”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太多了,便又说道,
“某倒是见过清风寨的二当家,那倒是名好汉。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极为厌恶朝廷官员,有时还专门与朝廷命官作对。公主若遇见他们,怕最好还是避开的好。”
萧遥听得出房止善的意思,若遇见,也要避开,所以招安这样的事,就不要想了,做梦更快。
萧遥点点头,笑道:“我就了解下。毕竟我是想代父皇出征的,需要多了解情况。”
房止善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罢,某与二当家相识,到时修书封跟他提提公主。”
萧遥忙揖,郑重地说道:“谢过房大公子。”
“事情还未办成,提谢字为时尚早。不过,某还是希望,公主三思而后行。”房止善说完,深深地看了萧遥眼。
萧遥知道,他应该是看出自己铁了心要代替皇帝出征,所以才说这番话,当下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向房止善道谢。
品茗赏花结束之后,安公子忍不住看向房止善:“到想不到,才年功夫,公主似乎进步了许多。”
房止善点头,目光变得幽深悠远起来:“她懂事了很多,也长大了。”
安公子听到“长大”两个字,不由得想起去年发生的事,忽然觉得,这“长大”需要付出的代价,其实挺叫人揪心的。
若不是深深地难过过,谁又会顷刻间长大呢?
萧遥坐着马车回宫,手托腮,回忆并归纳总结白天收集到的消息。
房淑妃关心地道:“遥遥可是累了?休息下吧。”
萧遥笑笑:“还好。”
马车行驶了阵,萧遥往窗外瞥了眼,问:“怎么从青龙门回宫?”
随行的大宫女枕心忙道:“今早出来之时,听闻朱雀门翻修,我怕冲突了公主,所以让车夫回来时走青龙门。”
萧遥也就是随口问,知道了,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车进了青龙门,又走了没多远,忽听道尖刻的声音叫道:“把他给咱家扔到大太阳底下暴晒,咱家就不信,治不了他。”
话音刚落,红雀探头出去,呵斥道:“何人在此喧哗,惊了淑妃与公主?”
萧遥这些日子跟着师父练武功,倒也有些成就,轻功有些了,内力也有了些,因此能听到,伴随着那太监的呵斥,还有少年痛苦|呻|吟的声音。
在红雀呵斥之后,个老太监马上带着几个小太监脸谄媚地过来跪地请罪,说不知道公主经过还请赎罪云云。
萧遥听到那痛苦|呻|吟的声音似乎比先前小了些,怕人不行了,想着宫还算和谐,倒不能让太监弄出人命来,便探头出来说道:“那太监怎么回事?去叫太医过来好好诊治。”
老太监听,居然还请太医,当即砰砰砰地磕头,并指出那小太监是新进来的,年龄已经有些大了,本来是不收的,但他家里后娘给塞了钱,硬要他进来,只得帮他净身了。
孰料这小太监得知净身之后没办法娶妻生子了,就反悔了,直闹,故老太监这才管教他。
萧遥看这老太监说话时,面容恳切,目光却不住地闪烁,便知这话水分很大,当下懒得与他废话,对枕心说道:“你留下来看着,让太医好好给这小太监治。”
说完便和房淑妃继续坐马车回宫殿。
之后,萧遥继续谋划代替皇帝出征事,早将那小太监抛到脑后了。
不想过了约莫七|天,枕心领着个身材瘦削却高挑的小太监进来了,说是那天救下的,办事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便让他到公主殿来了。
说完,枕心看了眼身后的太监,问萧遥:“公主,论理这小太监看着挺可怜,可到底未经调|教,就到我们宫殿来,只怕不妥。”
萧遥边听边看那小太监,见小太监生了张俊朗的脸,只是太瘦,还看不出什么,假以时日,怕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不由得有些惊讶有人家舍得把这样的好男儿送进来。
不过转念想到,这小太监是继母送进来的,怕是有什么内宅斗争也不定,便按下心的想法,打量小太监的神色。
只见小太监听了枕心的话,脸上流露出不安之色,小心翼翼地看她,察觉到她的目光,吓得赶紧移开,怕是还看不清她是什么样子的,萧遥不由得笑了:
“罢了,就让他留下来罢,你给他安排个去处。”
也是个可怜人,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不如结善缘。
之后枕心如何安排小太监袁征,萧遥就没有过问了。
不过她倒是知道,经此事,自己在宫太监的名声突然好得不行。
枕心也没料到有这意外之喜,喜滋滋地来禀告:“太监们都说公主仁善,愿意为太监出头,都说想到咱们公主殿来呢。”
萧遥笑笑,没空顾得上这件事,因为她代父出征事,已经被放到朝堂上讨论起来。
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原先反对皇帝御驾亲征的两派,在皇帝坚持之下,都转而支持其她来了。
萧遥知道会这样,便让皇帝跟前的太监密切注意着这事,有了消息告诉她,她再到皇帝跟前再少把火。
过了半个月,北戎又下城,出征事已经拖延不得了,萧遥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召见。
进入皇帝的御书房,萧遥见丞相及几个尚书都在,忙上前见过皇帝。
皇帝免礼,让她坐下。
萧遥没有坐,在大臣们来见礼时,虚扶把,让他们不用多礼,又让他们落座,自己这才坐下。
丞相等人看到公主行事竟然如此周全,竟有礼贤下士的感觉,心都不由得吃惊。
去年公主处理蓝时迁与席幻景事,虽说让蓝时迁以及蓝家名声扫地,但是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因为这根本就是杀敌千自损百的做派,不符合皇家的处理方式。
没料到,不过才年的功夫,她便变了个模样。
皇帝见萧遥举止得当,很是满意,但是想到要让向娇生惯养的女儿上战场,心里就焦躁得不行,再看到萧遥那如凝脂般的幼嫩肌肤,更焦躁了,就道:
“遥遥啊,如今夏天天热,你这路过来,热得受不了吧?朕记得你向很怕热的。”
萧遥忍不住笑起来,皇帝这是舍不得让她到战场吃苦,又不好直说,才用如此委婉的办法提醒她以及现场大臣,她真的不适合。
她马上站起身,说道:“回父皇,儿臣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师父苦练骑射,已习惯这种气候,并不觉得难受。倒是父皇,入夏身体便会不舒服,还请父皇多注意休息。”
皇帝被将了军,又见下面两个派别以及自己的亲信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问公主,只得郁闷地道:
“你先前提出愿意待朕出征,如今朕要问你,是否改变主意?你如此年轻,又是女子,怕是不适合刀光剑影全是男子的军营。”
萧遥马上肃容道:“儿臣志不变,原为父皇分忧,求父皇成全!”
丞相开口:“皇上,既公主腔孝心,臣以为,可成全公主。”
虽然想推自己的人掌兵权,但推不上去,又不愿意让老对头推了老对头的人,所以还不如让公主上呢。
兵部尚书也是这样想的,当即点头义正辞严地附和。
皇帝看着下头的重臣,心里恨不痛快。
他终于看到他们团结了次,可是团结的结果,很叫自己不痛快。
只是,萧遥同意,重臣们也同意,他实在找不到借口反驳,因此当即便封公主为护国大将军,待皇帝亲征,为了方便萧遥行事,他还给了萧遥块“如朕亲临”的牌子。
萧遥终于得偿所愿,很是高兴,知道皇帝不开心,傍晚特地跑去皇帝那里蹭饭,顺便说了箩筐的话安慰他。
皇帝叹气,看向萧遥时脸愧疚:“若你有兄弟便好了,不至于吃这样的苦。”
萧遥笑着说道:“父皇把儿臣当成皇子便罢,此番出征,就当是历练儿臣。”再三保证自己到时会小心,不会到处跑,定会活着回来,才让皇帝的心情稍微好转。
三天后,萧遥便领军出征。
她没有扮成男子的模样,但是却穿了男将领的铠甲,面容美丽之,又多了几分英气,让那些在心嘀咕的将领,面上起码好看了些。
皇帝亲自带着小皇子将萧遥及大军送到城外,再三叮嘱萧遥切小心为上,就算兵权拿不回来也没什么,定要活着回来。
他说到最后,眼睛似乎蒙上了层水光。
萧遥感受到他的片慈父心,心里又暖又难过,忙认真地点点头。
辞别皇帝,萧遥跟着大军出征。
出了城二十里,她才知道,除了宫女枕心以及红雀外,还有两个小太监也随军了,而且,还带了几大车她平素是用的衣物及切日常用品!
萧遥很是无奈,她是来出征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带宫女太监以及那么多随身衣物并常用物品,那些将领会怎么看她?
将领们的确颇多微词,本来嘛,个公主,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心里就够不爽了,再想到她是代替皇帝出征的,总算可以接受。
可是看到她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还有数不清的随身物品,将领们又不快起来,但也没打算与公主正面刚,所以决定无视。
萧遥自然能感受到随行两名将领隐藏在恭敬的表情之下对自己的看轻,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在军队这种地方,向是靠实力说话的。
莫说她是女子,即便她是男子,若没有任何表现便空降,将领们也会不服的。
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据理力争让将领们看重自己——不用说,这样做,只会越发让人看不起——而是努力做出些什么,让将领们认同。
天气炎热,每天赶路似乎都是酷刑。
枕心与红雀两个宫女都病了,没敢靠近她,便让两个太监来照顾她。
萧遥这才发现,被自己救下那个太监,叫袁征的,居然也被带着来了。
她有些警惕,暗地里特地问过枕心与红雀为何带他来,得知太监内部得知要出远门,你推我搡都不愿意跟着来,最终只推出最不会来事儿的全福以及资历最浅的袁征,不由得阵无语。
红雀白着小脸说道:“殿下,那帮东西得好好管教才是。”
萧遥点点头:“等我回宫再说罢,你们好好休息。”
越靠近北边,天气便越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