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止善瞳孔紧缩, 心神大乱, 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作为高手的战斗意识让他下意识偏了偏,躲过了抹向喉咙的致命击。
然而利刃还是在他的喉咙上轻轻掠过,马上有鲜血流下来。
萧遥见击不, 皱了皱眉,手下没停,身体如同利剑般向着房止善疾冲,手上的匕首再次挥出。
她在茶里给房止善下了药,不想他居然没有毒, 真是可惜!
与死神檫肩而过的紧张感让房止善终于回神,他捂着心口快速边后退,边急促道:“为什么?”
萧遥边攻击边招呼旁的刘将军上,听到这话,冷冷笑:“为什么?下藕断丝连害我性命, 图谋我皇位, 还需要问么?”
房止善脸色苍白, 凝视着萧遥:“如果我说, 我后悔了,你信不信?”
萧遥道:“无所谓了。”
房止善看着萧遥冷淡的脸,知道她不在意, 心里忽然变得很难受。
他双脚点地,身体往后退去,努力将嘴角翘起来:“原来你都知道, 却还跟我虚与委蛇,遥遥,你与我是天生对。”
萧遥边冲上去边不屑地道:“凭你也配?”说着与那名将领起夹攻房止善。
房止善躲了两下,脸色忽然剧变:“你在匕首上下了毒?不对……”
萧遥没有说话,攻击更急促了。
她需要缠着房止善,让他无法退去,只能动用内力与她打,加速他身上剧毒的扩散。
房止善脸色苍白,脸上再无笑容。
萧遥打着打着,忽然觉得身上的力道大减,连忙喝道:“退——”
心却有些可惜,今日怕是要不了房止善的命了。
刘将军也发现身上乏力了,连忙退开,口说道:“他下了毒……”
萧遥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房止善,等待着他身上毒发。
房止善凝视着萧遥,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似是自豪,又似是难过:“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他从小服过种种毒药增强身体对毒药的抵抗力,即使是剧毒,在他身上也无法马上起反应,可是如今刚被刺就反应了,只能说明,他之前也被下了毒。
最有可能就是,宫人送过来的茶水。
方方面面,萧遥就是要他的命。
萧遥淡淡地看着房止善,道:“废话!”
既然选择动手,那肯定是想要房止善的命的,不然,开玩笑么?
房止善扯了扯嘴角,挤出个苦涩的笑容,深深地看了眼如同只猎豹样,等待着适合的的时候发出致命击的萧遥,情知无法带她走,便捂住不住流血的胸口,向着窗户撞了出去。
萧遥喘息着跌坐下来,静静地蓄力。
虽然用了虎狼之药,可是了毒,还是十分难受。
先前如果房止善拼死击,她怕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过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问刘将军:“还能动么?”听到将领表示可以,便让他出去看看目前的形势,顺便叫守在外面的红雀与枕心进来。
红雀与枕心很快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跟着安公子。
萧遥看了眼安公子,见他神色恍惚,以为他被外头的动静吓到了,也无心安慰他,让红雀与枕心扶自己到前殿去。
坐在前殿,萧遥让刘将军不时命人来报最新的情况。
其他庶吉士都急匆匆地赶来了,纷纷聚在萧遥身边,做出守卫的姿势。
张公子打量了眼,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见止善兄?他今晚便冒雪赶回城了?”
其他庶吉士听,四处看,见房止善不在,也都好奇起来。
萧遥道:“房家谋反,房止善作为逆贼,被朕识破逆贼之首的身份,给朕下毒之后叛逃了。”
“什么?”庶吉士们都失声叫了起来。
叫毕,都面带惊色,面面相觑。
这毫无征兆的,怎么房止善就谋反了呢?
刘将军上前步说道:“房家谋反,房止善给皇上与我下毒,千真万确。前方围困我等,企图拿下皇上,下天子以令诸侯的,也是房家的势力。”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每个朝代谋反的,之前都有些端倪的。
可是房止善,表现得实在太无害了,他风轻云淡,身上有股出尘的气质,平素待人也温和,更不曾表现出过任何野心,这么个人居然谋反,他们都觉得梦幻。
萧遥淡淡地笑道:“若不是房家谋反,朕何必如此抹黑于他?房家向表现良好,并不是朕的敌人。”
众人想也是,皇上如果想对个家族下手,那么蓝府以及其他几个府更适合,房家来声望向极佳,表现出也很听皇上的话,二来宫有个房淑妃,与皇上有母女之情,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拿来开刀。
所以皇上说的,房家谋反,倒是真有可能。
黑夜里,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这时又有人快速跑来汇报,说逆贼已经攻上山。
刘将军焦急地看向萧遥:“皇上,援兵迟迟不至,此地不可久留,不如皇上先与末将撤退?”
萧遥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看向京城方向,见那里有火光冲天,便说道:“不急,再等等。”
此时簌簌的落雪声,多了刀剑相交的声音、人受伤的惨叫声也可听得到,甚至能隐隐看得到交火的双方。
红雀与枕心白了脸,焦急地看向萧遥。
张公子与回过神来的安公子很焦急,纷纷催促萧遥先暂避。
萧遥不动如山。
众人都绝望起来。
萧遥是皇帝,她不肯走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能撇下她走的。
安公子看着萧遥瘦削的脸,心里琢磨着,打晕了萧遥再带走,是不是可以。
正在这时,喊声忽然震天响。
红雀惊喜地道:“难不成援兵到来了?”
萧遥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怀表,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厮杀声越发猛烈,仿佛就在耳边样。
安公子很想前去看看战况,但是看了眼萧遥,到底还是没动。
他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也是习武之人,留在萧遥身边,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她。
正当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人从夜色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深深的喜悦:“来了援兵,包抄了进攻我们的逆贼,目前我们正在与援兵联手,将很快消灭逆贼。”
萧遥问道:“援兵的将领是谁?”
来人怔了怔,说道:“小人并不认识……”说到这里思考了下,“他好像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清风寨三当家。”
萧遥怔。
这次的计划,她并没有告诉何细君与三当家,他们怎地也来了?
夜色下的温泉山庄带的山脉,宛如只只潜伏的猛兽。
在株大树下,何细君站在房止善对面,看着他不住流血的胸口,俏脸上带着不忍与担心,很想上前,帮他包扎伤口。
房止善的发丝上与肩膀上有些积雪,可他没在意,只是看向何细君,俊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你违背了诺言。”
何细君暗暗叹息声,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反悔了。因为,萧遥是个好皇帝。”她说到这里,扭头透过雪花看向带着灯光与火光的温泉山庄,说道,
“如果萧遥只是个好将军,我或许还愿意助你臂之力,推翻切,从根子上改变这个国家。可她不仅仅是个好将军,她还是个好皇帝。从她这些日子推行的政令来看,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房止善有些激动地说道:“根本不可能!这个国家已经腐朽了,只能破而后立!细君,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曾秉烛夜谈过多次,我以为我们已经有共识了。若非如此,我绝不会找你,以至于功亏篑。”
他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恨意。
何细君道:“抱歉。但是,在这之前,我不止次让老二告诉你,我觉得萧遥做得很好,劝你放弃。”
“放弃?”房止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讥诮,“这是我这辈子的使命,是我从出生便要实现的目标,如何能放弃?细君,我以为你懂我。”
何细君看向房止善:“所以,对你来说,定要完成你的使命,而不是看皇上做得如何,是不是?”
房止善道:“我说过,这天下已经烂到极致了,需要推翻重新建立秩序。”
何细君坚持道:“我相信萧遥可以改变,我相信她。”
房止善看着何细君:“你让我很失望。”
何细君怔,看到房止善脸上的失望之色,向来明朗的眸子里带上了薄薄层泪光,她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她背叛了曾经志同道合的人。
可是,这年多来她直到处游历,她真的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在努力改变这个国家。
她在不同的小城问过不同的人,那些农户、那些小贩、那些读书人,提起皇上,都是赞扬的。
她曾经与房止善志同道合,就是因为,想改变这个世界,让天下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既然萧遥可以做到,又何必再发动战争,导致生灵涂炭?
何细君不懂太多大道理,可是她懂老百姓嘴里说出来的话。
房止善看着何细君,脸上带着淡淡的讽刺:“你要不要把我这个谋反的逆贼拿下,献给皇上。”
何细君脸色白,低声说道:“你何必这样说?”
房止善没有再说话,转身便走了。
何细君看着他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叫道:“王姑娘知道我来京城,让我带话给你,她搬到蓉城去了,说那里好山好水,你若要找她,只管去蓉城寻去。”
房止善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何细君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走远,消失在黑夜,终于忍不住,坐下来,抱住膝盖无声地流泪。
她对不起那个心信任她的人。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很难受。
自少年时就认识的人,彼此有共同的理想,曾起游历过江湖,经历过很多……他很信任她,可是她却在关键的时刻,背叛了这份友情与信任。
何细君过了许久,才擦干眼泪,冒着雪,慢慢往山下走去。
她回到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山洞里,见几名心腹都回来了,便问了战况,得知萧遥的援军在他们之后很快也赶了来,萧遥目前安全,就点了点头,在块石头上坐下来,怔怔地出神。
名手下问道:“大当家,你不去看看皇上么?”
何细君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她觉得十分对不住房止善,所以并不打算去见萧遥。
虽然今天的选择无愧于天地,可是她心有愧。
愧对那个识于微时的人。
手下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外头马蹄声滴答,紧接着三当家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何细君还是第次见素来乐观、大而化之的三当家露出如此难看的脸色,忙打起精神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三当家环顾四周,让其他人出去,这才低声道:“萧遥她了藕断丝连……今年夏天来临时,若还没有解药,怕是……”说到这里,虎目含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自打那日城郊桃园别,他还是第次见萧遥,他以为切安好坐享天下富贵的女子,竟在年多的功夫里消瘦苍白得让他断肠。
何细君大吃惊:“当真?怎会如此?”
三当家摇摇头:“我亦不知,萧遥没有与我多说什么,她知道今日有人谋逆,所以提前吃下虎狼之药,在援军到来之后,昏迷了。”
他与她,只是说了几句话。
何细君站了起来,焦急地走来走去:“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三当家道:“老大,我想在京城多留几日。”
何细君点了点头:“也好,我们起多留几日。”想了想,又道,“明日,我与你道去见萧遥。”
三当家点点头,眉头仍然深深地皱着。
何细君知道他对萧遥的心思,也知道这份痴情只能空付,可还是安慰道:“萧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有办法的,你别太过担心。”
然而第二日看到萧遥,何细君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萧遥的脸色,可以用惨白如纸来形容,精神头也极差,说不了几句话,就闭上眼睛喘气,吃饭也吃不下,饶是她意志强大,勉强吃下去,过不会儿还是吐出来。
何细君想起那个与自己并肩作战、明媚强大的女子,心里难受的厉害,道:“怎么就到这地步了?”
萧遥虚弱地笑笑,让其他人都出去,屋只留下何细君,问道:“你后悔么?”
何细君不解:“何出此言?”
萧遥道:“你与三当家领兵出现在此处,是受房止善所托的罢?可是你最终还是倒向了我,因为我看着是个好皇帝,你认为我能改变这天下,是也不是?可是眼下,我命不久矣……辜负了你的期待了。”
何细君苦笑起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说到这里看向萧遥,脸认真,“可是,保护个明君,我不后悔。”
她只是因为伤了另个人,心里很难过而已。
萧遥笑了起来:“细君,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
何细君摇了摇头:“不,我也只是个凡尘人,要说美好,你才算得上。你打破了我对公主、对皇室人所有的印象。”
萧遥喘了喘气,笑道:“我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夸赞了。”
何细君笑笑,沉默了会儿,说道:“止善心口上的伤与脖子上的伤,是你伤的么?”
萧遥点头,脸上与目光都带着深深的遗憾:“是我。只是可惜,没能留下他。”
何细君抿了抿唇,忽然说道:“萧遥,我想拜托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