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她心忽然动,盯着镜子:“明日便要见赵陵了,你很高兴,你要以最美的模样去见她,你该去歇息了……你睡着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了……睡吧,醒来之后,你便能见到赵陵了。”
萧遥忽然感觉到了真实感。
她眨了眨眼,见镜子里的女子也眨了眨眼。
她抬起右手,轻轻地摸向自己的脸。
她的右手动了,准确地摸到了自己的脸上,感受到了那滑腻的肌肤。
萧遥看着梳妆台上自己带着喜悦的眸光,轻轻地道:“罢了,明日再来梳头罢,我困了,要歇息,你们都下去。”
身后给她梳头的大丫鬟听毕,放下梳子恭敬地应了声,便起身出去了。
其他丫鬟也相继出去。
萧遥站起身,快速找到那张布防图,翻了翻,见是黄棉纸,正好原主这里有,忙拿出黄棉纸,又备好了笔墨,便开始照着布防图画。
当然,为了逼真,整体是样的,只在关键之处改了三四处,使这张布防图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届时既能脱罪,又能让六皇子赵陵吃瘪——虽然布防图最后出现在太子手,但六皇子根据布防图摸清了布防,精准预测布防军队赶来的时间,并赶在他们到达之前出现在皇宫救驾,同时还派兵假冒太子的人,干掉批布防的军队。
她改动过,关键之处不同,想必六皇子赵陵再不能如愿了。
萧遥相信六皇子赵陵不会提前去确定布防打草惊蛇,因为他需要保证万无失,让多疑的皇帝绝对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将布防图画好之后,萧遥又将之拿到窗前晾干并仔细对比,发现没什么问题,于是将假的布防图放到灵儿放布防图之处,真的布防图则自己藏起来。
做完这切,萧遥认真想了想,忙回到床上躺下。
她虽然有心给穆氏留封信,但想到原主大哥的“意外身亡”,最终还是放弃了。
穆氏以夫为天,加上娘家出事了,更觉得矮了头,事事以萧行沛为主,看到信说不定会告诉萧行沛,届时萧行沛发难,灵儿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将萧行沛糊弄过去,萧遥定会吐血的。
那时她不能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儿随口扯谎骗人。
她不想经历这些,所以决定不写信,也不跟穆氏以及原主弟弟联系。
临睡前,萧遥想到灵儿。
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伪造布防图之事呢?
只是,萧遥不知为何,很是笃定灵儿已经睡着了,不会知道的。
第二天萧遥的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正在用香喷喷的早膳。
用完早膳,灵儿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将昨天翻出来的衣服重新试了遍,又试了几个发髻,直到用午膳之时,才终于定下来。
萧遥有了新的发现,她发现自己能感受到灵儿的喜怒哀乐了,这早上,她感受到了紧张、喜悦、期盼等种种感情。
灵儿用完午膳后,坐在镜子前,最后次整理衣饰并发髻,见切妥当了,便让丫鬟出去叫人准备马车,自己则翻出布防图检查。
萧遥见就是自己伪造的那张布防图,顿时有些紧张,生怕灵儿看出不同来。
但她想到自己能感知灵儿的感觉,生怕灵儿也能感知自己的感觉,忙又将紧张之情压下。
灵儿没看出不同,她根本就不曾细看,只是确定是布防图,便重新收好放入怀,起身出去了。
马车路经过热闹的街道,来到目的地运来客栈。
灵儿扶着丫鬟的手下车,其婀娜的身姿,吸引了许多目光。
有人低声道:“是萧将军家的大姑娘,据说容色倾城,邱公子可真有福了。”
“据说不止容色倾城,更写得手好字,是闺阁少见的女子。”
萧遥感受到灵儿听了这些赞誉之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得意。
这时前面走来了两位戴着面纱的姑娘,那两姑娘见了灵儿,冲灵儿微微笑。
灵儿连忙上前打招呼,叫“李姑娘、张姑娘”,又不着痕迹地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萧遥感觉到灵儿心的不忿与不愉快,因为她也看得出,眼前的李姑娘与张姑娘虽然面上带笑,说话温柔得体,但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不屑与讥讽。
这两位个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个是太尉的孙女,都出身清贵的官之家,很看不上萧家这样的武将,而萧家这位大姑娘经常在运来客栈与男子见面,有招蜂引蝶之嫌,更叫她们看不上。
双方闲闲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萧遥感觉到,灵儿雀跃的心情变得十分低落,心还有不尽的怨愤及急切之情。
她边感受着灵儿的情绪,边从灵儿的双眼打量四周。
灵儿上了楼,进了个单独的房间,便坐下来,心里重新有了喜悦之情。
过了会子,门被磕响,六皇子赵陵很快便带着侍候的小厮进来了。
小厮很有分寸,进来之后只站在门口守着。
萧遥透过灵儿的眼睛打量六皇子,见他果然是个英俊的贵公子,身上带着上位者才有的气势,眸色很幽深,看不出情绪。
他见了灵儿时,俊脸顿时变得柔和起来,笑着问道:“最近可还好?”
“还好,就是练字累了没个去处。”灵儿的嗓音即使抱怨,也带着几分娇俏,叫人不仅不会烦,反而还多了几分怜惜。
六皇子赵陵听了,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令兄遭遇不测,着实令人遗憾。这守孝,也是必须的,等过了孝期,便可出门玩乐了。”
灵儿点点头,又说了些别后之情,吱吱喳喳的,宛如黄莺娇啼,很是活泼可爱。
六皇子赵陵听着,半点不见厌烦,俊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认真倾听。
灵儿的心情终于愉快起来了,于是将身上的布防图拿了出来,递给六皇子赵陵,嘴上说道:“这是我爹爹的东西,我拿了,很是对不起我爹娘,希望陵哥哥你到时能帮我家求情。”
赵陵点头,边接过布防图边说道:“这是自然,你且放心。若不是太子为人残暴,本皇也绝不会令你如此为难……”
灵儿顿时被赵陵这番体贴给感动了,说道:“陵哥哥知我便好,只盼陵哥哥能早日成事。”
赵陵点头,俊脸上带着诚恳:“灵儿只管放心。”
两人毕竟是年轻男女,便是密会,亦不能待太久的,很快赵陵率先起身离开。
灵儿在赵陵离开后,才有些怅然地起身出了包间。
她在下楼梯来到大堂之际,被道温和的嗓音叫住了:“萧姑娘……”
灵儿抬起头,看向正走来的英俊男子,笑着叫:“邱公子……”
萧遥透过灵儿的双眼打量原主的未婚夫,见他生得英俊儒雅,与赵陵是不同的气质。
而且,他的眸子显然不及赵陵幽深,轻易就叫人看出他眸的倾慕。
这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萧遥在心下了结论。
因这里是大堂,不好久留,亦不方便说什么,所以灵儿与邱公子打了招呼,留下个依依不舍、欲说还羞的眼神,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萧遥从灵儿的眼角余光看到邱公子俊脸上的难舍之意。
之后的个月里,萧遥点点地温养自己的灵魂,没有马上行动,抢回原主的身体——她感觉,以目前的精神力,应该是抢不回来的。
在这个月里,灵儿在家跟萧二姑娘别苗头,争萧行沛的宠爱,同时经常找理由外出,或是与赵陵私会,或是与邱公子暗见面,或是结交有才华的书生,忙得不可开交。
因原主的哥哥毕竟只是同辈,而不是长辈,所以灵儿守孝这事,其实不严,加上表现得体,写得手好字,在读书人颇有名气,故提起她的声音,多是好的。
因此,灵儿十分得意。
在个月后,镇国公府开赏花宴,发了帖子过来,灵儿便琢磨着要参加这赏花宴。
她想去,萧二姑娘萧韵自然也想去,因此姐妹俩在萧行沛跟前你来我往,哄得萧行沛大为高兴,允诺人送套精美的头饰。
至于生下三个庶出的萧家姑娘,被萧行沛忽略了。
穆氏又找了来,劝灵儿不要出席赏花宴,理由是原主的大哥去世还没足三个月,让她别外出。
灵儿不肯,正要找话说服穆氏,忽然见穆氏的二等丫鬟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穆氏身边的大丫鬟见了便问:“何故急急忙忙的,没个体统。”
那丫鬟忙行礼,然后道:“舅太太来了,神色仓皇,说是有急事要找太太,央我即刻来寻太太。”
穆氏听了,脸色下子变了,对灵儿说道:“你且记住娘说的话,娘先过去……”
灵儿忙说道:“娘,舅母来了,女儿不好不露面,便与你道去罢。且你也别慌,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怕是丫鬟不懂事,才急煞煞的赶了来乱说。”
穆氏心焦急,并不多说,闻言点点头,大步往前走。
灵儿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穆氏院子,见舅母正坐在待客的隔间里吃茶及新酱的牛肉。
舅母看到穆氏来了,又夹了块牛肉放嘴里,这才放下筷子对穆氏道:“好姑奶奶,你可要救救你大哥啊。”
穆氏忙问:“大哥又怎么了?”
萧遥从这个“又”字听出了苗头,再结合原主的记忆,便知道原主的那位舅舅,是个没本事只会惹事的。
舅母听到这话顿时哭了起来:
“那个挨千刀的,说日子过不下去了,爹的官职若没有银子疏通,怕是等不来的,又说家无钱,他要去赚钱。谁成想,他竟去了赌钱,欠下大笔钱,便是卖了你两个内侄女儿,怕也是还不起的。如今人就在家里坐着,说是不还钱,便带走你两个内侄女儿,又要告官去,爹当场便气得厥过去了。”
穆氏听毕大惊:“爹爹没事罢?”
萧遥感受到灵儿传递出来的不屑与厌烦之情。
舅母哭道:“请了大夫,爹人已醒过来了,可打不起精神,长吁短叹的,说要将家的藏书全卖了。我便是各女子亦知道,这家里的藏书,是兴家的根本,哪里能卖啊。且急急忙忙的卖,哪里能卖出钱来?”
穆氏听到说自己爹醒了,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舅母又道:“大姑奶奶啊,你可要救救我们家啊。如今收账的人在家里坐着,拿不到钱是不肯走的。我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变出钱来呢?”
这时灵儿开口了:“舅母啊,我娘的嫁妆,都给了你,你这般,倒叫我娘不知如何是好了。”
穆氏看了灵儿眼,示意她不要说话,又看向舅母,问道:“大哥欠了多少钱?”
舅母忙道:“足有三百两呢。若是从前,三百两也不是还不起的,可是如今,爹没了官职,每月没了俸禄,家子又要嚼用,那是两银子余钱也没有的。大姑奶奶,你可要帮忙啊。”
穆氏顿时为难起来了。
她的嫁妆,经过这些年的挥霍,剩下的,加在起,价值也不过五百两银子了,若单纯论银子,则只有百两左右,余者全是布帛绸缎,倒是能卖些钱,可卖完了,以后便没有了。
可是亲爹亲大哥总不能不顾的,当下就道:
“嫂子,实不相瞒,我手上也没有银两,公的钱是拿不得的,只能把嫁妆给你,你去卖掉绸缎与字画凑凑。只件,我的嫁妆若给你变卖了,往后便没有了,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萧遥听到这里感觉很复杂。
萧行沛答应给灵儿并萧二姑娘的套首饰,便价值两百两了。
而穆氏的私己,加在起,怕也就值两套首饰了。
这时灵儿扯了扯穆氏,对舅母道:
“舅母,我娘心善,原把所有嫁妆给你,让你去变卖给舅舅换赌债,可有事你只怕不知,我娘虽管着家馈,但应支出都得我祖母过目,她是没有钱的。另,若我祖母知道我娘把嫁妆全给你,只怕我祖母是不依的。我不是还有三个姨么?你不如去他们家里问问?”
舅母说道:“大姑娘啊,你另外三个姨嫁的人家没你娘好,如何有钱?莫说他们,便是我的娘家,我也去过了,委实没有钱,只能求到大姑奶奶这里来……”
穆氏看到舅母边说边流眼泪,心苦涩,扯了扯还待再说的灵儿,让丫鬟开箱拿嫁妆。
灵儿看得生气,却还是跟着过去看了看,见穆氏果然把所有东西都给了舅母,心更加生气。
这时穆氏对舅母道:“大嫂,你也看到了,我所有的家底都给了你,往后怕是帮不了你们的了。你让大哥别去赌了,也莫要惹事了,找些糊口的活计赚些家用罢。”
舅母摇摇头道:“我如何劝得了?为着让他上进,我与他便没少吵起来。至于糊口的活计,我何尝不催过他,只他说,大妹妹夫家是将军府,若他去做了下贱活计,自己倒不打紧,就怕累得大妹妹丢了脸。”
灵儿心虽然愤愤,对此话还是认同的,但也不好直说出来,只抿着嘴不说话。
舅母又道:“大姑奶奶得了闲,还请托大姑爷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爹官复原职,或是随便派个什么职务,也好过如今这般啃老本。”
穆氏苦涩地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与老爷提过了,老爷说,他是武官,在官那里素来没有人脉,是使不上力的。且如今当权派与爹的那派是死敌,他若插手,怕要累爹被当权派记起寻仇。”
舅母听了,又抹起了眼泪,但大概是记挂家里,很快便告辞了。
穆氏忙使丫鬟去叫车,要送舅母。
舅母也没推辞,只是说道:“辛苦你了。人家也知道,送我没得着什么好处,心里只怕要埋怨你派了他们活计的。”
穆氏笑笑,说没事。
灵儿见舅母走了,与穆氏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进了房,将所有丫鬟赶出去,捶着棉被发脾气:“总是来打秋风,这都是什么亲戚?还有穆氏,什么都往娘家搬,连几百两的嫁妆也全给了家里,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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