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正在房中研究和御医交换来的医书, 忽然有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说皇帝被气着了,伤口崩裂,让她赶紧前去。
萧遥不敢迟疑,马上拿起药箱跟小太监前去。
到了屋里,她看到三皇子与姚家人全都跪在地上,所有人都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诧异。
她是想坑姚家一把, 可是,应该和三皇子无关吧?还是说,三皇子为爱情昏了头,要与姚家共进退?
她胡乱想着, 手脚麻利地上前帮皇帝包扎伤口, 然后叮嘱皇帝万不可恼怒了。
三皇子苍白的脸上带着担忧,见皇帝的伤口处理好了,连忙道:“是儿臣不孝,气着了父皇。但是儿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只是儿臣年少, 受人怂恿,长大懂事了,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很是无可奈何。”
皇帝冷冷地挥了挥手:“压下去。”
别的都好说, 像太子不肯娶妻, 老二荒唐好色, 老四爱财,都只是小缺点,他作为一个老父亲能容忍,可是企图谋夺他的皇位,挑战他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三皇子如何甘心?连忙大声说姚家之所以卡萧遥的药材,是因为萧遥废了姚家大爷。
皇帝冷冷地道:“你们所图甚大,自然会有个好借口的。”
三皇子听得心中一阵绝望,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别有用心的。
心中绝望之余,他扭头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姚家人,恨不得上前,一口一个咬死。
这些都是猪,最蠢那种猪!
他在这次遇袭表现不错,一直谨言慎行,可是加上姚家人做的说的,那妥妥的居心叵测!
姚家人也不住地喊冤,求皇帝网开一面放过他们,又说一切都是萧遥陷害的,他们并么有不臣之心。
皇帝气笑了:“萧大夫并不曾说过你们一句话,你们说的那些,都是朕的人听来的。”说完见他们还要喊冤,嫌烦,直接命人将他们押入大牢。
下达了命令,皇帝亲切地看向萧遥,笑道:“萧大夫,你救了朕,救了太子,朕必有重赏。你可好生想想,需要什么赏赐。”
姚家人像死狗一样被人拉出去,听到皇帝这话,看到立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萧遥,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接驾之后利用达到鼎盛的名声收拾萧遥的,不想不用接驾,还进了大牢,而不被他们放在眼内的萧遥,成为了皇帝的救命恩人!
萧遥在去帮祁公子换药和扎针时,才知道三皇子犯了什么事。
她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想借皇帝的手惩罚姚家,让打算依仗皇帝的姚家失去依仗而已。
或许,是三皇子倒霉吧,和如此蠢的人扯上关系。
祁公子见她在发呆,便问:“你在想什么?”
萧遥道:“姚家的人蠢得叫人不忍直视。”居然在韩半阙的地盘上,说出那样的话。
祁公子听了,笑道:“他们地处偏远,没有任何政治素养,又在当地自傲惯了,说话自然不知收敛。据闻姚老爷曾提起过要上京的,但被姚家嫡系阻止了。姚家嫡系怕是知道他们蠢,怕他们到京城之后祸及家族。”
可是万万没想到,蠢的人不管在哪里,该犯的错还是会犯,该找来的祸患,还是会招来。
又过了两日,皇帝和祁公子身上的伤口彻底没有大碍了,萧遥等大夫,终于被准许离开府衙了。
皇帝问萧遥想要什么赏赐。
祁公子在旁,清浅的眼眸带着深深的期待。
若是她让自己以身相许,多好啊。
萧遥最想要的,是看皇家以及太医院所有的脉案,可是她和韩半阙许下过契约,永不回京的,这脉案,只怕是看不到的,但是单反有一点点希望,她还是想试试,当下就说出自己所想,并标明自己在外地行医,若皇帝同意,会派人去拿医书。
祁公子即使知道自己期待的是妄想,可亲耳听萧遥说出她想要的,心里还是十分失望。
皇帝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只要这个赏赐么?”
萧遥点了点头。
皇帝看看萧遥那张脸,又看看太子脸上的失望,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憋屈。
他没想到,自己的太子,一派深情却无法讨得萧遥的欢心。
但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因此很快点头答应,让萧遥指定一个人,届时专门由此人往皇宫借阅医书。
萧遥倒是犹豫了,她身边的人,最为信任的是香草和宝生,可这两个都没武功,一人往返京城,她不放心。
这时祁公子开口了:“若萧大夫不嫌弃,不如便由我作为借书人?”
皇帝皱起眉头:“胡闹,你不在京中,到处跑什么?”
祁公子道:“父皇一直教导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多多在外头走走,更能了解民生疾苦。”
这件事最后就这么定了,萧遥辞别皇帝,便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好一阵子不见萧平了,她想得厉害。
还有,平安堂的好大夫全被叫到府衙关着了,也不知有没有重症病人因此而不治。
韩半阙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无比冷淡:“娘娘,君臣有别,臣不适合与娘娘见面。”
薛柔苦笑:“你知道么?皇上发作三殿下前,也就是你去见皇上的前一刻,我正好被萧大夫激怒,在皇上面前说了萧大夫不好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再前一刻,三皇子也在说萧大夫不好。”
韩半阙面色不变,语气平淡地问道:“娘娘是想和臣说什么?”
薛柔幽幽地叹息一声:“皇上因为此事,一直猜忌我,认为我暗中与三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我并没有……”
薛柔的宫女道:“韩大人,奴婢怀疑,萧大夫是故意激怒娘娘,让娘娘跟皇上告状的。她上次帮皇上换药,和娘娘说话便阴阳怪气的。”
韩半阙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说道:“闭嘴。”
薛柔听了,脸上流露出深沉的难过:“你不信也没什么,我——”
韩半阙打断她的话,眸子直直地看着她显得难过的脸:“你想让我在皇上跟前帮你求情么?以什么理由?”
薛柔一怔,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向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刚想说话,就被韩半阙打断了:“据我所知,你的确在隐隐向三皇子示好。宫妃与皇子暗中交好,你认为妥当么?皇上只是冷淡你,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薛柔听他这样说,眼圈瞬间红了:“你是怪我么?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很多事,本来就身不由己,就像当初进宫——三皇子势大,我只是想活得惬意一些。”
韩半阙听完这话,恭恭敬敬地向薛柔行了一礼:“柔妃志向远大,与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薛柔听到韩半阙说出这话,顿时如遭雷击。
韩半阙已经不再理会她,很快转身走了。
虽然因为上次被萧遥不小心听到一事,他和薛柔相会,选的地方很秘密,可是,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完全秘密的地方。
他不想,也不愿意再次被什么人知道和听到他和薛柔暗中相会。
薛柔看着韩半阙的背影,许久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那个说永远不会变心,即使她入宫为妃,还是对她思之若狂的那个韩半阙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他变心了么?
韩半阙回到自己的书房,一口气用不同的字体写了几张大字。
写完了,他放下笔,怔怔地出神。
过了一阵,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幅画,打开看了看,看着画上天真婉约的少女,抿了抿唇,很快将之揉成一团,又让蓬山生火,亲自将那画放在火上烧了。
纸张在火中,很快变成了灰烬。
亲眼看着这一切,韩半阙心如止水。
他抬眼,看向窗外的春光,忽然想起那年,萧遥闯入她书房中将他的画全烧了。
那时,他看着火盆上的灰烬,心如刀割,宛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包括少年时的岁月。
随后他暴怒,不顾萧遥的面子,直接让人堵住她的嘴将她押回她的屋子。
她为此羞得病倒了,好了之后在大冬天熬汤企图讨好他,挽回彼此的婚约,他拒绝了,并更加厌恶她,因为她出尔反尔。
韩半阙想起几日前自己与她吃饭,她埋头吃饭,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吃完之后,面对他的道歉,她是怎么说的呢?
韩半阙努力想,可是他想不起来了,如今回想起那天,只有深深的歉疚与难过。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看到薛柔的画变成灰烬的心情,萧遥对他,全都不一样了。
萧遥回到平安堂,问了一下这些天来看病的人,得知没有重症患者,来的基本上是发热畏寒之类的小病症,松了一口气,便回家。
洗漱毕,换了衣服,她先去青山书院看萧平,待了整整一日,这才回家。
第二日萧遥回到平安堂帮人看病,离开许久的郑公子来了。
他笑道:“前些日子要处理江湖中的一些事,如今处理完想休假,也学点医术,还望萧大夫莫嫌弃。”
萧遥摇摇头:“不嫌弃。”说完打量了郑公子一眼。
祁公子是当朝太子,当初郑公子却与祁公子生死搏斗,郑公子或许是某个皇子请的杀手吧?
上次不成功,郑公子也许还会出手?
郑公子捕捉到萧遥的眼神,便问:“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遥道:“祁公子是当朝太子。”
郑公子一怔,很快苦笑:“你终于知道了。”
萧遥见他知道,便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郑公子不要与祁公子为难?可是她有这个立场么?
郑公子见萧遥不说话,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让我不要再追杀他,我会答应。”
萧遥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郑公子:“那么,你不要杀他吧。”
她想起皇帝皇帝对他母后情深义重才不许他请辞太子。
祁公子说那话,她与他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天下皆知的不举,还没有父子亲情,她那时听着,心里忽然很难过。
郑公子深深地看向萧遥,声音有几许沙哑:“好。”
如你所愿。
这时祁公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萧大夫,你又救了我一次。”
郑公子听到祁公子的声音,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屑地说道:“知道一个女子为你求情你却安之若素,也配为一国太子?”
祁公子笑意朗朗,含笑看向萧遥:“萧遥愿意保护我,你只管嫉妒去。”
郑公子的俊脸,瞬间黑了。
萧遥看向祁公子,有些头疼:“你的伤虽说没有大碍了,可也不适合跑出来,应该好生静养。”
祁公子笑道:“不碍事,我只是随意走走,权当散步。”
萧遥还要再说,这时医馆里来了一个穿了两件衣衫的妇人,径直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萧大夫,我有些发热,可又畏寒,且浑身酸痛,脑袋也痛,你帮我瞧一瞧。”
萧遥点头,让祁公子和郑公子到里头坐着,这才招呼妇人坐下,伸手帮妇人把脉,然后开药。
妇人拿了药走后没多久,又有病人前来。
这次是伤寒,鼻子被塞住了,也有些畏寒。
萧遥麻利地把脉开药,让人去抓药。
如此这般,之后陆续诊治了七个病人,两个鼻塞畏寒,五个发热畏寒且浑身酸痛。
坐在另一边的许大夫道:“这都春末了,天气渐暖,只夜里有些凉,好些人便很不注意,因此病了。”
萧遥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了,站起来:“你今儿看的病人,也都是这两种病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