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强见了, 脸上闪过失望之色, 并没有动。
王婉芳急得很,忙推他:“你快借大哥的自行车去追啊, 这事可耽搁不得。”
萧国强摇摇头说道;“人家特地开车来接,兴许有什么事呢。”
王婉芳急道:“就算有事, 耽搁个一两个钟也不碍事,反而是我们等不得了。”虽然儿子退烧了, 可一直不见好, 小脸蛋没有半点肉,看着就叫人心疼。
萧国强想到找萧遥办事的是城里的书记,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的大官,哪里敢去打扰?
最终还是摇摇头, 带王婉芳回去。
王婉芳见他说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懦弱,知道他怕得罪陈书记, 心中不屑, 可也只能压下心里头的不快, 默不作声地跟着回去了。
原主的奶奶钱秀英知道了,马上冷嘲热讽起来:“她哪里是有什么事?不过是显摆,又顺便拖延,故意要我们着急而已。从前还不是这个样子,方思贤那贱人醒来,她便跟着拿捏起来, 指定是方思贤那贱人教的。”
王婉芳烦她, 却不敢明说, 只能道:“她性子犟,我们还是少说几句,先让她帮忙是正经。”
萧家老大媳妇也点头:“正是这么个理。”见钱秀英脸色不好看,也没理会,继续道,
“阿耿的脚踝肿起来,跟厂里请了假,厂里很是不痛快,说只能给他半个月假,三个月是绝无可能的。还说厂里活紧,他若没法子回来上班,只能换人了。谁不知道活紧是假话,真正原因是有的是人想要进厂,让谁进不是进?”
听到大儿子媳妇提起大孙子萧耿,钱秀英闭上了嘴。
这家里,大孙子是唯一一个在厂里的工人,因着这个,村里人都高看几分,可不能让他当真没了这份体面的工作。
萧遥坐在车上,问道:“这次急急的来叫我们出去,可是有什么事?”
陆战看向自己妻子,示意自己妻子开口。
陆战妻子张小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是这样的,我娘家嫂子的舅母林家,家里有个小洋楼一直闹鬼,自己不敢住,卖又卖不出去,昨天好不容易有个买家觉得洋楼盖得不错,去看房子,不想回去就魇住了,到今天我们出来,还满嘴胡话。人家家里人要林家负责,林家也觉得自己有责任,便求神拜佛找关系,知道你的存在,便求我们带你出来。原本,他们是要亲自来请的,可被那买家给看住了,只能拜托我们。”
萧遥听了,便问:“可是在河边那个小洋楼?”
张小华连忙点点头:“就是那里。你去过?”
萧遥点头:“经过时看过几眼,那房子的确有些不干净。”
“你可有办法?”张小华连忙问。
萧遥道:“我要去看看被魇住的人是什么情况,因为我当时看过,那房子虽然不干净,里头的鬼魂也厉害,可离了那小洋楼,鬼魂影响的时间没那么长的。”
想买小洋楼的人却被魇住那么久,极有可能还有其他情况,她没看过之前,不敢多说。
此外,她虽然日日看师门的书琢磨,可是论功底,还真的不够深,并非什么情况都能解决,所以也不敢提前打包票。
张小华听了这话,并不因为萧遥这份谦逊而小看了萧遥,反而更高看几分。
不了解情况绝不夸口,实事求是,这种人很值得相交。
买房的主人家姓高,早些年也是贫苦人家,但高老先生抗战时期下南洋赚了不少钱,不断给国内捐赠物资,国家成立后高先生儿子带着厚厚一叠捐赠名单回国,得到了好待遇,前些天,白发苍苍的高老先生思念故土,也回到国内。
或许是因为在海外待过,高老先生对那座小洋楼一见如故,当即就决定买下这座小洋楼。
不想进去走一趟,回来之后就魇住了。
那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本身就不怎么好,又被魇住,可想而知人家家里人有多恼火了。
高家宽阔的大厅内,高家人正焦躁不安地等待着,间或用愤怒的眼神瞪林家人。
林家人很是沮丧,他们听到有人要买小洋楼,还提出要去看,以为这小洋楼能够脱手,还不及高兴呢,就出了这样的事,心情直接从云端掉落到谷底。
不过他们都是厚道人,也觉得此事自家有错,因此默默承受着高家人的瞪视。
靠近门边,坐着一个生得十分英俊的卷发青年,他此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雪茄。
身旁一个一头大波浪的美丽女郎道:“我们当真陪他们在这儿傻等吗?还说什么大师,不就是神棍嘛。”
卷发青年懒洋洋地道:“横竖这个小城也没什么好逛的,就当留在家里看戏了。”
坐在两人不远处,一个少女扯了扯辫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卷发青年和美丽女郎身上的衣着,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穿得土,此时听到青年这么说,便鼓起勇气走上前,说道:“高哲,我们城里那个百货,其实挺多好东西看的。”
大波浪卷发女郎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起来,大眼睛扫了少女一眼,虽然没说什么,却叫少女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惹人笑话了。
她涨红了脸,有些委屈地看向英俊的卷发青年高哲。
她觉得,身穿白衬衫的青年帅得人神共愤。
高哲开口了:“徐露露,你别笑林新丽。”
少女林新丽听到这话,觉得他是为自己发声,涨红的俏脸上多了几分羞意,努力找话题:“听说,这次请的大师,是真正的大师,很厉害的,你们别不当回事。”
徐露露道:“是吗?那我们等着看看大师有多厉害。”
说是这么说,可是话里的不以为然却很明显,还带着浓浓的看笑话之意。
高哲没有说话,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前几天才跟着高老先生回国,觉得这贫穷小城所谓的大师,其实就是神棍,只能当笑话看。
偏生家里人以及林家人,一个个都表示相信。
他不信,联系了国外的心理医生,可由于政策以及各种原因,心理医生要好些天才能进来,因此人家说,如果着实紧急,可以送到港岛,他们到港岛治疗。
家里人更相信大师,不相信什么心理医生,所以,高老先生就还在家里。
因为迷信大师,以至于有些拖延高老先生的治疗,因此从小跟高老先生长大的高哲,心情很不好,心里对这所谓的大师,也多了几分迁怒。
等了一阵,高哲起身,进房里看高老爷子。
高老爷子还是原先那个模样,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红着眼睛呢喃:“你为什么这样恨我?你跟我说话啊……”
高哲走上前,伸手握住高老爷子的手,叫道:“爷爷——”
高老爷子没理他,仍旧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脸上流露出甜蜜、怀念以及怨恨之色。
高哲只得坐在一边,满怀担心。
看了一阵,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没多大用处,于是又下楼,坐在大厅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车声。
大厅内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有的甚至还站起来盯着门口看,心急的,甚至走到门口去看。
徐露露向外张望,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来了,大师来了,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些白胡子穿道士服的神棍。”
高哲目光冰冷,也从窗外看出去。
走到门口看的人见陈锦、陆战和张小华下车后,再次下来的是一个美得发光的少女,先是惊艳,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得失望,再看到少女从另一侧扶着一个妇人下来,目光重新亮起来,高家人宗妇快步迎上前问:
“这位就是大师吧?”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准备握手。
萧遥见了,也伸出手。
却不想,高家宗妇伸出的手越过了她的手,伸到了方思贤跟前。
萧遥眨眨眼,忍不住笑起来,就要收回自己的手,这时痴痴看着她的高家青年马上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红着脸傻笑:“你好,快请进。”
方思贤看向伸向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说道:“我不是大师。”
高家宗妇以为她谦虚,笑着道:“大师太谦虚了。”
陈锦也想笑,上前指着萧遥说道:“大太,方阿姨的确不是大师,萧遥才是大师。”
大太看向萧遥,脸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
这位脸上带着稚气的美人,居然是大师?
不过她毕竟是宗妇,忙调整脸上神色,笑着向萧遥伸出手:“真不好意思,我以貌取人了。”
萧遥笑笑,和她握了握手,没说什么。
这位大太的确以貌取人,陈锦介绍过她的身份了,大太看她时目光还是带着怀疑。
大太请萧遥一样人进屋里。
屋里众人看到萧遥,和之前看到萧遥的人一样,先是惊艳,继而是失望。
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是大师?
还不如随便从庙里拉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师看着可靠呢。
林家人忍住失望,迎上前:“这位就是大师吧?”一边问,一边用眼角余光看陆战和张小华。
张小华连忙点点头。
林家人也有人从张小华那里拿到一张符,但迄今为止,还没有起过作用,所以对萧遥,也是不怎么相信的,可是此情此景,不管信不信,总得试试的,因此心虚地跟高家人介绍:“这位就是萧大师了。”
高家二太太平素是个泼辣敢说的,看了看萧遥,很是不满,对林家人道:“你们介绍个年轻小姑娘来,还说是大师,是当我们傻还是当我们蠢?”
一直傻呵呵看着萧遥脸红的青年一听,忙道:“妈,你别这么说……”
高家大太太给高家二太太使眼色。
高家二太太没理会自己以及完全被萧遥迷住了的儿子,接收到了大太的眼色,便看向萧遥,扬声说道:
“小姑娘,我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如今我们家老爷子躺在床上,等着救命的。因为信林家人,我们甚至没让老爷子到港岛去接受什么心理治疗。可是,却等来了你这么个年轻姑娘,你说,换了你,你会不会恼火?”
徐露露看着萧遥,脸上露出几许嫉妒之色,道:“她就是神棍,高哲,你说是不是?”
高哲看着萧遥,目光冷然,没有说话。
他见过许多美人仗着美貌做过很多叫人看不起的事,自认为还算能容忍,可是眼前这种涉及人的健康与生命的,还是让他打从心底里反感。
林新丽看看萧遥,又看看徐露露脸上的嫉妒,忍不住笑起来,道:“她是大师!你不能因为她好看,就认为她是骗人的。”一边说,一边挺直了腰背。
这位大师的穿着比她还土,梳的是两条长辫子,一点也不洋气,可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质疑着,却没有半点自卑,甚至连尴尬不自然之色都没有。
她也应该学着这样,自信一些!
萧遥看向高家二太太,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是我,没经过实践,我是不会随便质疑别人的。”
高家二太太一滞,很快道:“如果你真有本事,我愿意跟你道歉。但是你这么年轻——”
萧遥打断她的话:“道歉就不必了,按照行规给我钱就成。至于年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最后,你们当真很急很担心被魇住的人么?如果真担心,怎么有空在这里跟我瞎掰扯?”
现场瞬间沉默下来。
没有人能想到,这么个美少女,说话的火力居然如此猛。
徐露露回神,不屑地道:“原来是个贪钱的,也是,不贪钱也不会选择做神棍了。”
高家大太太见二太太还要说话,连忙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对萧遥道:“既然如此,请大师跟我们去看看我们家老爷子吧。”
萧遥点点头,跟着高家大太太往一个房间走去。
她感受到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的十分灼热,可是这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因此直接无视了。
高哲素来知道,自己少年时就不时在家里的公司管事,养出了一些上位者之气,不少人被他的目光盯住,都会不舒服,或者心有所感,他以为萧遥也会被自己盯得受不住,不想萧遥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顿时,高哲觉得自己给了个寂寞瞪视。
他很快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徐露露见了,也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女神棍这是要做什么。
林新丽瞥了徐露露一眼,也走在了后面。
高家房子大,又怕高老爷子住不惯窄小的房子,因此特地将两个房子打通,并成一个,因此高老爷子的房子很大,能容纳很多人。
萧遥跟着高家大太太进了高老爷子的房间,就看到高老爷子看着一个地方,正喃喃自语。
高家大太太说道:“萧大师,我们家老爷子打自从林家那小洋楼回来,就一直这个样子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不理,一直看着某个方向,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
萧遥盯着高老爷子看的方向看了几眼,从身上的棉布包里掏出一张符纸。
徐露露看到萧遥背着的那个又土又旧的背包,露出不忍直视之色,忍不住低声对高哲道:“我的老天爷,她作为一个美貌少女,怎么能容忍自己戴这样的包?我简直要窒息了。”
高哲听她提醒,才发现萧遥身上有个又土又旧的布包,不过他只是看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萧遥手上拿着的符纸上。
林新丽道:“穿什么背什么包不要紧,像萧大师这样的美人,一出现就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脸上,谁还会注意到她的衣着以及布包?真美人,披个麻袋也好看,反而是假美人,穿一身华服烫得头发反光,也还是假美人。”
徐露露冷冷地瞥了林新丽一眼,她很肯定,这土包子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虽然,她的确因为萧遥的容色过盛而忽略了萧遥的衣着和布包,可是听到林新丽这土包子这样说,她心里还是生气了。
不过她可不想拉低自己的格调跟土包子计较,因此还是将注意力放回萧遥身上。
她倒要看看,这神棍要做什么。
下一刻,徐露露就目瞪口呆起来。
因为,萧遥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符,从眼睛上摸过去,那张符居然无火自动燃烧,变成了灰烬!
所有表示怀疑的人,都被萧遥这一手给惊住了。
徐露露回神,扬声说道:“这也不难,不过是普通的化学反应。”
众人听了,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