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没有动,等到北戎军退得够远了,让林树放哨,自己才带领着其他人奔向城门。
京城。
因许瑾午时一刻左右就会北上,许尚书的心情很不好,上朝时虽然挤出笑容,可也只是皮肉在笑。
朝会进行到一半,忽然有北边的急报被送回来。
若说朝中如今最重要的事,非北边的战事莫属。
可这样突然送急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所有人的心都砰的一下跌落谷底。
皇帝深吸一口气,才道:“将急报呈上来。”
拿到急报,他心乱如麻,一刹那有种害怕打开的错觉。
不过想到这是没有标注最危的急报,想必不至于城破的,皇帝便还是打开急报。
百官看着皇帝板着脸看急报,也都放弃了争吵,屏息凝神地等着。
而他们的目光,也几乎黏在皇帝脸上。
很快,他们发现,板着脸的皇帝,如同变脸一般,脸上瞬间露出喜意,随后,是狂喜。
百官跌落谷底的一颗心,瞬间飘上来,同时被好奇主宰。
有心急的,甚至恨不得催皇帝说急报的内容。
所幸皇帝也很急着分享好消息,马上将折子递给太监,笑着说道:“张将军到达驻地之后,接连三日打了胜仗,这折子,除了汇报军情,也是请功。”
“什么?”百官听了这话,都惊呆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太监将折子递给王丞相,王丞相看完递给下一位。
很快,三品以上的大员都看过这份折子了。
这的确是请功的折子,就连五皇子这样的草包,都拿到了战功,还有被他们推出去代替家里优秀儿郎的一些不出息子弟,也有军功!
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所以百官看完之后,纷纷讨论真伪。
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通之后,百官都认为这是真的。
这种战功,不可能是假的,因为轻易就能拆穿!
意识到这一点,这一刻,推了家族中不甚出息子弟北上的那些大人们,诸如王丞相和许尚书几个,心里都涌上了无以伦比的后悔!
如果没推,这次拿到军功的,可就是家族里的优秀儿郎啊!
他们有了军功,再有自己推上一推,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许尚书心中的后悔只是一瞬间,因为他马上想起,许瑾下午便要出发了!
许瑾是进士,此行北上拿到军功,于文武上都拿得出手,再有他这个祖父提携,未来的高度绝对低不了!
再加上,原本是人群焦点的将军府萧大姑娘萧遥,也不过挣得少许军功,并没有表现出将军府独有的用兵如神,而是泯然众人。
许尚书瞬间变得意气风发!
谨慎的兵部侍郎出列,道:“北戎凶悍,这次却接连战败,会不会是阴谋?”
刑部尚书道:“张余年折子中写到,北戎凶悍,想是有人故意夸大以减轻自己的罪责。”矛头直指苏不为和武安彦这两个派别。
另外两派自然不愿意己方人物被扣上这个罪名,马上吵了起来。
若非有人惦记着将族中子弟送到北边挣功劳,这次朝会,怕是要吵到下朝。
这次出列打断争吵的,是长公主的驸马,他认为,这次抵御外敌,居然要用到女子上战场,这表示武将中的后进很少,希望皇帝多派年轻后生到战场上打拼。
此时此刻,傻子都知道,他是想推自家的子弟到战场上去分功劳。
不过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没有戳破,反而附和,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到战场上分功劳说得清新脱俗,并纷纷推荐族中的子弟——除了会读书的儿郎,其他的全都可以打包到战场上挣点功劳,反正又没有危险。
还是谨慎的兵部侍郎出列:“诸位大人不如考虑清楚?若是北戎的阴谋,这实在——”
长公主的驸马道:“只在城门跟前叫阵或者应战,随时有援兵,无碍——”
等探明北戎的虚实,确定他们的悍勇当真是被苏不为和武安彦故意夸大的,张余年说不得会率领全军反攻,届时功劳更大了,此时不趁着林稽和许瑾北上的机会一起北上,反错过了机会,岂不可惜?
张余年接连多日打胜仗,就连五皇子以及百官认定的一些纨绔子弟,都挣到了军功,着实让人眼红。
当日下朝,有志要让自家不出息子弟北上挣功劳的官员,都将自家子弟推出来,并在半个时辰内收拾好东西,将他们打包送去跟林稽和许瑾一块儿北上。
许老太太和许大太太虽然还是担心,可不如原先担心了,送许瑾时,脸上甚至露出了几缕笑容。
因时辰是皇帝定的,没人敢误,所以午时一刻,许瑾和林稽等人,便辞别家人,开始北上。
许老太太回去,见了许尚书,说道:“既然北戎不堪一击,萧家那个死丫头,是不是该叫回来了?”
没理由让她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平白挣功劳的,尤其是在打了许瑾,累得许瑾身体弱了之后。
许尚书道:“再等等。”马上就弄萧遥回来,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是什么打算,再联系他从前想跟将军府结亲,那些人难免会说他翻脸无情,容不下将军府。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叮嘱许尚书紧着办,然后笑道:“真想不到,我们家瑾儿会因祸得福。”
许大太太也连忙点头,面带喜色。
当天夜里,许尚书刚躺下,忽然被紧急召进宫中。
许老太太吓得面无人色:“怎么这个时候还要进宫去的,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尚书没说话,他本能地觉得不好。
进了宫,许尚书发现,三品以上的大员全来了。
坐在上首的皇帝一脸的山雨欲来:“方才来了急报,张余年不听黄副将和萧千总的劝阻,执意率领全军出击北戎,折损超过一半兵力,除却溃逃的,只余三万人退守城中,怕是支撑不了片刻,小城便被北戎攻破。”
御书房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工部尚书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跟爱妾所出的儿子,虽不成器,可深得他的宠爱,今天被他送去战场挣功劳了。
张余年这个老匹夫!
得有多瞎,多刚愎自用,才会率领全军出击?
许尚书像挨了个焦雷,但想到许瑾还在路上,未必会被殃及,才找回了理智。
王丞相上前一步:“皇上,臣请皇上即刻南下避寒。”以北戎军的速度,只怕不过两日便到京城了!
比起御书房的其他大人,他镇定许多,因为他觉得此事有蹊跷,所以今天没有再让族中子侄北上。
不过,如果皇帝不肯南下避寒,他可就烦恼了。
因为他是打算走的,毕竟一大家子呢,总不能留在京城等死,等着被北戎屠杀吧?
皇帝听了这话,看向其他肱骨之臣,见多数都是同意王丞相的提议的,不由得心如死灰。
做一个逃亡的君主,注定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臣以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王丞相若要南下,便南下好了,老夫留在京中。”
兵部尚书马上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杜大人何必如此迂腐?”
几个大臣在御书房中吵了起来。
皇帝看着危急时候还在争吵的朝廷重臣,头疼欲裂。
这时候,他无比怀念几位萧将军。
若他们还在,他根本不用经历这样的烦恼。
皇帝不愿意南迁,可是,王丞相等老臣发挥文臣老狐狸的特质,引经据典,将他喷得根本无从反驳。
最终,还是决定了南迁,时间定在明天一大早。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皇帝心灰意冷地挥退了众臣。
临走前,王丞相一派要求皇帝治张余年的罪:“张余年刚愎自用,贪功冒进,以至于北军死伤无数,几乎全军覆没,不抄灭其家族,对不住死去的万千北军!”
又有人出列:“这次北军之所以被北戎迷惑而轻敌,源头是将军府萧千总,臣认为,理应治萧千总之罪!”
皇帝马上沉下脸:“萧千总曾张余年,我倒不知,她竟也有罪!”说罢冷眼看向那个大臣,大有你不认同我们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急着回家收拾细软准备难逃的王丞相等冷冷地瞥了那官员一眼。
居然还敢浪费时间!
那官员一震,忙住了口。
许尚书回到家,马上命人收拾细软,准备逃离京城。
许老太太得知是怎么回事,顿时眼前一黑:“瑾儿今儿才北上,若遇上南下的北戎军,可如何是好?”
下午时的喜悦与得意,瞬间荡然无存。
许大太太得了消息,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住。
许尚书道:“已经派了脚程快的人北上将瑾儿追回了,料想来得及的。”
许老太太和许大太太听了,仍旧放心不下,都忍不住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