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吵得一片乱糟糟的朝堂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皇帝率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谁反了?”
他没听错?镇北侯萧将军反了?
可镇北侯萧将军不是女子吗?女子怎么造反?
就算要造反,也是萧三造反?
听到皇帝的话,太子、四皇子以及王丞相许尚书等,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因为跑得急而滚在地上的内侍。
内侍一脸震惊地重复听到的事实:“镇北侯萧将军反了!”顿了顿有些迷糊的脑袋想起,还有人在外头,忙又补充,“传话的人就在外头等着。”
皇帝马上一挥手:“传——”
未几一个风尘仆仆风霜满面的男子被带进来,他一进来便跪了下来:“禀告皇上,镇北侯萧将军举旗反了!”
四皇子上前一步问道:“确定是镇北侯萧将军反了,而不是萧三?”
萧遥和萧三造反,造成的后果截然不同。
皇帝、太子以及王丞相许尚书并朝堂上的百官,也都看向这男子。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萧遥一个女人居然敢造反——纵观过去所有的朝代,可从没有女人造反过的!
前来报信的男子再三肯定地表示,就是镇北侯萧将军萧遥,不是萧三!
得知没有搞错造反的人,朝堂上所有人都陷入了失语当中。
半晌,周侍郎冷笑着出列道:“一个女人造反,绝不可能成事,比没有兵权的书生造反更不如。”说完对皇帝拱手道,“皇上不必担忧,等着消息传出,只怕天下人都会反对萧遥造反,更不会有人追随她!”
不说士林和清流了,就是普通老百姓,都不会忍受一个女人造反的。
萧遥也太过托大了,以为她收复远城和永城,又灭掉北戎以及即将灭掉海原国,就可以领兵造反?
简直笑话!
如果换成萧三率军造反,他们还需要忌惮一二,毕竟北军已知的人数就足有十二万了。
可萧遥一个女人?不值一提!
王丞相和许尚书等读书人出身的,都点头附和周侍郎这个观点。
他们深知,在读书人心中,女人该是什么样子的,脱离了传统规范的女人样子,这些女人是要被沉塘的!
百官也附和。
皇帝看到大家都认定,不会有人追随萧遥造反,便松了口气。
可是,心里的愤怒却没有少。
萧遥是他提拔的,他对她有知遇之恩,是她的大恩人,她居然敢反他,简直岂有此理!
当即,皇帝便沉声道:“来人,派人捉拿将军府的谋反逆贼余孽!”
为了表示自己的雷霆之怒,皇帝不仅派了京兆尹,还派了御林军以及厂卫所的人,要里三层外三层围困将军府,将将军府所有人都捉拿归案。
王丞相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报信人:“萧遥以什么名义造反?”
那男子听了,没敢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和太子一眼。
皇帝怒气未消,道:“让你说你就直说!”
男子便道:“萧将军说皇上残害忠臣,是非不分!不仅命人暗算她,还让陈立杀她,于京中又迫害太子妃、皇太孙以及将军府众人,说天子无德。”
皇帝瞬间沉下脸。
他没动将军府,暗中派陈立到北边去接管北军,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可是如今却被萧遥直接将遮羞布给揭下了。
四皇子听到这里,心里涌上隐秘的快乐,为了避免让皇帝看到,他连忙压下嘴边的笑意。
经过这事,皇帝的名声绝对烂了,无法修补。他弄死太子后,要逼皇帝退位让贤,应该很容易了。
王丞相上前一步问:“难不成萧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分明是诬陷。”
皇帝觉得王丞相给自己找的遮羞布不错,马上点头:“没错,正是诬陷。萧遥狼子野心,手掌12万大军之后,有心谋反,才故意诬陷于朕!”
那男子听了这话,欲言又止。
许尚书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皇上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好想办法应对。”
皇帝看了许尚书一眼,点了点头。
那男子便道:“陈立将军亲口承认是皇上派他掌管北军并毒杀萧将军的。”
皇帝一听,脸色更难看,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
众大臣没有说话,饶是他们机敏,也没办法马上找到理由为皇帝开脱。
过了一会热,许尚书开口:“莫不是屈打成招?到底如何,你一一说来。”
皇帝听到“屈打成招”,心里舒服了些,便没说话。
那男子看了皇帝一眼,便说道:
“萧将军在病中,派去北边接管北军的陈立接管军权之后,将萧将军原先的手下全部换上自己人,引起北军不满,随后陈立命人暗杀昏迷不醒的萧将军,被抓了个正着,当时北军就哗变了,控制住了陈立,当众审问,陈立供出此乃皇上所为。”
皇帝的老脸彻底没了,他怒喝道:“一派胡言!”
王丞相忙道:“皇上息怒,这一定是萧遥特地设计的。皇上对萧将军如何,世人都知道。试问皇上如此重用萧将军,又岂会命人暗算她并杀她呢?”
皇帝稍微找回了一点面子,可是脸上还是发烧,心里又气又恨,恨不得马上将将军府满门抄斩!
他此时已经无心早朝,只想等着人将将军府的人带回来,全部下大牢,再判个满门抄斩!
勤国公和礼部尚书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隐约猜到,这报信人说的是真的。
作为臣子,他们自然是忠心于皇帝的,可是作为臣子,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被皇帝费尽心机除掉,心里难免产生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觉。
许尚书看了拍皇帝马屁的王丞相一眼,也出列对皇帝说道:“皇上,萧遥谋反,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请皇上下令将将军府满门抄斩,以警世人!”
百官早看萧遥不顺眼了,纷纷出列附和。
勤国公和礼部尚书闻言嘴唇动了动,忍不住出列道:“萧将军谋反,乃因误会皇上要杀她。皇上并无此意,不过被小人陷害,不如澄清误会,君臣相得?”
许尚书冷笑:“就算有误会,也该萧遥主动跟皇上澄清,让皇上堂堂一国天子跟她澄清,这是什么道理?”顿了顿又道,“我观尔等一贯爱帮萧将军说话,难不成,和萧遥是一个派别的?”
皇帝听到这里,渐渐眯起了眼睛。
他也注意到,今天这两个老臣说的话比平时少了很多。
礼部尚书和勤国公连忙口称不敢。
许尚书和王丞相却并不肯就此罢休,而是继续发难,打算将礼部尚书和勤国公拉下马——他们都是皇帝的人,能干掉一个算一个,不然皇帝总以为,他能跟他们对抗。
皇帝还没老糊涂,他很快意识到王丞相和许尚书的野心,便摆了摆手,出言维护两人。
他相信,礼部尚书和勤国公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为萧遥说话,只是因为和将军府有几分想火情,他没必要因为两人跟将军府的这点想火情而自断一臂,让王丞相并许尚书称心如意。
王丞相和许尚书见皇帝维护勤国公和礼部尚书,知道今天没办法将两人拉下马,只得遗憾地住了嘴。
再次有人提起要将将军府满门抄斩一事。
皇帝沉下脸,声音冰冷冰冷的:“造反的逆贼,自然要满门抄斩了!”不仅满门抄斩,还要先示众,再在菜市场上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处斩,让世人知道造反是什么下场。
皇帝满腔的怒火,想到将将军府满门抄斩心里才舒服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厂卫所的方少忠首先脸色难看地回来禀报:“禀皇上,将军府的一干逆贼不在将军府内,已不知去向。”
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问:“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在将军府内?当日朕不是让尔等守住将军府的么?”
方少忠冷汗涔涔:“的确是守住将军府的,多日以来,从未见过将军府有人离去。可方才我们进入将军府搜查时,发现将军府中空无一人。”
皇帝怒极,快步走到方少忠跟前,一脚踹了过去:“空无一人是什么意思?尔等既然一直包围着将军府,将军府的人又怎么会消失?”
这时京兆尹前来禀报。
皇帝阴沉着脸让曹公公宣京兆尹进来。
京兆尹的脸色和方少忠的脸色一样难看,他进来之后马上跪下。
皇帝气得不住地急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面如土色,低声道:“臣在将军府内发现一条地道,已经派人顺着地道追过去了。至于地道通向何方,暂时未可知。臣知道皇上急着想知道情况,所以先行回来禀告皇上。”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对着京兆尹又是一脚:“废物——”
王丞相和许尚书等脸色也极其难看。
又等了半个时辰,京兆尹和厂卫所的人才来禀报,说将军府的地道同乡城外,已经派人沿着城外追去了。
即使过了半个时辰,皇帝的怒火也没有减少,相反,因为时间过去,他越想越难受,心里恨得几乎要吐血,因此听了这话,森然问道:“大概多久能追到人?还是说,只是追出去,根本不可能追到人?”
将军府是他拿捏在手上威胁萧遥的人质,现在这些废物居然告诉他,这些人质在厂卫所的眼皮底下跑了!
全是废物!
方少忠和京兆尹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皇帝眯着眼睛杀意凛然地看向两人,罚了两人俸禄。
这两个人,不是王丞相或者许尚书的人,而是他的人,所以,他只能留他们一条狗命。
第二日,追出100里的厂卫所回来禀报并无发现将军府一行人,彻底宣告拿将军府作为人质这个做法失败了。
而京城也传遍了皇帝和太子残害忠良,逼反了萧将军一事。
皇帝死命派人澄清,可是失了先机,并没有什么效果。
又加上除了萧遥安排了人到处说这事,一心想取皇帝而代之的四皇子也死命添砖加瓦,所以皇帝的澄清人数被碾压,效果自然也被碾压。
太子十分不安,偷偷和王丞相见面:“如今孤和父皇的名声都十分差,这可如何是好?我真是低估了老四这个狠茬子!”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
王丞相道:“既然四皇子这么急着要冒头,我们便先与皇上合作,让他先扬名天下好了。”
太子脸上一喜,但想到萧遥,这喜意就消失了,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萧遥谋反了啊,当务之急,应该是先诛杀谋反的逆贼?”七八中文首发 m.
王丞相不以为意地道:“若是萧三谋反,你这话便说得没错。可萧遥造反,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不可能会有人追随一个女人的。
太子却没有这么乐观:“我觉得萧将军跟其他女子不一样。”就跟太子妃那个蠢货一样,亏他以为哄好她了,没想到她却不安常理出牌,最后居然来了一手狠的。
王丞相轻笑一声:“萧将军与众不同没用,只要天下礼教与男子没变,她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太子听了,想起世人对女子的要求,被说服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将老四拉下马,让他彻底失去竞争的资格。”
次日,王丞相一派还没动手,皇帝便收到海原国国主海布多发过来的投降书,这封降书上言明,大兴朝打下的城池,便赠送给大兴朝,同时愿意永世对大兴朝称臣,请求大兴朝不要再进攻。
皇帝连日以来心情恶劣,看到这封投降书,心情稍微好转,问百官,是否接受海原国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