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公子慢慢回神,问道:“有多像?”
萧二姑娘道:“虽不能说一模一样,然起码也像了个九成。也不知是谁,用心着实险恶,在我们刚得到三妹妹的消息,他们便让那个名妓梳拢上楼,这是要让我们侯府所有女眷抬不起头的恶毒用心啊。”
周二公子打量着萧二姑娘的神色,见她说话时一脸愤懑,显然不曾撒谎,心中惊讶之余,不免道:“此事,想来与夏之恒一行人有关。当时我们要为那个名妓赎身,夏之恒突然出现与我争抢,以至于僵持不下。”
萧二姑娘点点头:“原来是他!”说完这话,感激地看向周二公子,“这次的事,幸亏周二公子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会如何呢。”
周二公子又开始摇扇子,一脸风|流地笑问:“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萧二姑娘心中暗骂一声色痞,面上微微泛红,垂眸说道:“周二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便与我说来,我能帮,绝不二话。”
周二公子笑道:“你平日又不出门,能帮我做什么?只能做些内宅姑娘家能做的事了,正好我缺个荷包,你便绣个荷包与我罢。”他看到萧二姑娘双颊泛红,心中很是得意,想着假以时日,定能让萧二姑娘对自己心动的。
萧二姑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一咬牙:“既周二公子要荷包,回头我便绣一个。只是此事若叫外人知道,我便不能活了,故这荷包绣出来,与我是不会有半点干系的。”
周二公子以为她说的是不做标记,当即点头:“这倒是没问题。你既肯为我绣荷包,我如何能让你为难?”心里却琢磨着,再接再厉,让她心甘情愿给自己送定情之物。
萧二姑娘知道,周二公子声名狼藉,自己若与他待太久,叫人看见了,闺誉便没了,当下便提出告辞。
周二公子难得见她对自己脸红,如何舍得就此让她离去?
再者,萧二姑娘这女子滑溜得紧,这次若离开了,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自己约出来呢。
想到这里,周二公子道:“萧二姑娘何必急着走?再聊聊罢。”
萧二姑娘闻言,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出来时间不短了,家里只怕等得急。”
周二公子听了,便琢磨着想个理由留住她,这般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事,便笑道:“江南之事,我还未说完,你当真要走么?”
“还未说完?”萧二姑娘有些怀疑地看向周二公子,“二公子莫与我开玩笑了。”
周二公子摇着扇子说道:“事关重大,我如何会与你开玩笑?”
萧二姑娘见他说得认真,便伸出一双皓腕,又给周二公子到茶,倒完了,含笑看向周二公子:“周二公子可以告诉我,还有何事未说么?”
周二公子接过茶,轻抿一口,这才说道:“我在江南出游时,有一次遇到夏之恒一行人,见夏之恒又鬼祟之意,便打听了一下他的目的,得知他正在找有名的书画大师江濡山。”
萧二姑娘听了,秀眉微蹙:“他找江濡山做什么?难不成是要买画么?可是,论起作画,周玄子、张策、王元都比江濡山出名,他要求画,该找周玄子他们才是。”
周二公子见萧二姑娘思考得认真,便摸着下巴道:“兴许他手头上银钱不足,故找个名气不那么大的。又兴许,他想要画人像,这才找到江濡山身上。”
萧二姑娘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道:“想来,便是这么两个理由了。”
萧遥在建安侯府认真研究该如何作画,人物该如何画,又将原主学过的绘画知识与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模糊记忆结合,着力学习偏向写实的肖像画。
如此这般,不过三个月功夫,她便有了深刻体会。
只是她遇到了难题——市面上的颜色与染料,并不那么合她心意,也因为这些颜色与染料的限制,她无法更进一步,提升自己作画的本事。
于是,萧遥又开始埋头研究各种颜料,除了市面上原有的,她翻找古方以及根据脑海里残存的模糊记忆,自己摸索着进行调制。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个月,萧遥想要的颜料都出来了,她便高兴地画起画来,而且画的,就是人像。
经过这半年的努力,她的画风较之在春风楼时,又是一变。
便是行家来看,也无法将她与在春风楼画春|宫|图那位画手放在一起了。
萧遥自觉学画大成,便打算认真画画,放到市面上,看看反响。
只是她如今画的,都是建安侯府中的人,若放到市面上,轻易就能叫人猜到,作画之人是建安侯府之人,届时略一查,极有可能查到她身上。
萧遥并不想太过招摇,便决定,到外头去,画外头的人。
有了想法,她便禀报侯夫人以及二太太,说要出门。
二太太知道萧遥要外出,如临大敌,忙道:“那你要出去玩耍,自然也不难。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出门到底不妥。这样罢,你二哥三哥过两日旬休,我让他们带上你与大姑娘、三姑娘到庄子上去玩耍,好不好?”
萧遥想着,到了庄子上,铁定能出门的,当下点头:“好。”
然实在迫不及待,又对二太太道:“娘,我还想去看看首饰。”
二太太当即笑了起来:“你既想去,娘这便命人套车,带你出去。”女儿回来大半年了,终于开口要什么了,她无论如何都会满足的。
萧遥与萧二太太去了银楼,一开始她打起精神陪二太太看首饰,又让二太太挑首饰帮她打扮,挑了几件,她表示累了,想坐着歇息一阵。
对萧二太太而言,只要萧遥不乱跑,不做危险的事,做什么她都赞成,当下忙点头,让萧遥的大丫鬟千秀扶萧遥去歇着,自己则继续去给萧遥挑首饰。
萧遥特地要了窗边的位置,托着腮观察窗外的贩夫走卒,观察得异常认真入神。
千秀以为萧遥在发呆,便也不在意,在萧遥身旁坐下,陪着萧遥。
萧遥观察了一阵,觉得居高临下看不清,便又想了个法子,说要去买糖人,让千秀陪着去。
千秀去禀告二太太,不一会儿,带着二太太身边的王嬷嬷一道回来,说二太太允许她去,但要带上二太太身边的嬷嬷。
带着人并不会影响她观察世人,故萧遥很快点了点头,带着千秀与王嬷嬷出去了。
在街上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将整条街上值得观察的都仔细观察了,萧遥心满意足地回银楼寻萧二太太。
及至看到萧二太太挑好的首饰,萧遥吃了一惊,忙道:“娘,要不了这么多,我们随便买些便是。”
“这哪里算多?”萧二太太笑着说道,“这几件是给你戴的,你和你两个妹妹都有。这些呢,是为你备着的。你这么多年不在娘身边,娘买的首饰,都不大合适,现下正好有机会买合适的。”
原主有两个妹妹,最大的小了原主三岁,都是庶出的,萧二太太虽然心疼萧遥,但是名面上,一贯是一碗水端平的,这买首饰戴,自然也会端平。
萧遥听了,便抱住萧二太太的手:“我想多陪着娘。”
“娘何尝不想?”萧二太太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泛红,“只是女孩子家,年纪到了不能再拖,再拖,好姻缘便没了。”
时下女子,很多及笄便出嫁的,萧遥如今都十六,快十七了,再留,便没有好二郎了。
她固然舍不得将萧遥嫁出去,可更担心拖久了,拖得萧遥没了好姻缘。
萧遥见萧二太太红了眼眶,忙柔声安抚她,再不提首饰的事了。
当晚,萧遥用完晚膳,便开始磨墨,调颜料,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很快沉浸在作画之中。
当晚未曾画完,千秀便来催休息,萧遥依依不舍地上床休息,次日早早便起来,稍微用了一些朝食,便又沉浸在作画中了。
到了中午,千秀在来催,萧遥终于将画作好了。
她仔细端详自己从昨晚开始便埋头创作的画,越看越喜欢,不住地点头。
千秀站在门外:“姑娘,该用膳了。”
萧遥点头:“我这就来。”说完打量了一眼四周,见无甚问题,便起身出了书房,去用午膳了。
用完午膳之后,萧遥便去找萧二太太:“娘,你手上可有书肆?”
“怎么问起这个来?”萧二太太好奇地问,旋即又回答,“在京中没有,在京郊的繁城,倒有一个,做些书画生意,因并无特别之处,故收入并不高。”
萧遥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道:“我画了一幅画,想寄在娘的书肆中售卖,可使得不使得?”
萧二太太有些迟疑:“你一个姑娘家的墨宝,如何能叫外人看见?”
“我不说,娘也不说,谁知道是我画的?”萧遥说道,“娘帮我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只是我们两个的秘密,这便不怕有人知道我的墨宝流落在外了。”
萧二太太仍旧不愿意,道:“这……”任何会损害萧遥闺誉,或者会伤及萧遥的,她都不愿做,也不许萧遥做。
萧遥扭着萧二太太的手臂撒娇:“娘,你便帮女儿这一回嘛。”
萧二太太被萧遥扭得受不了,再一想萧遥的画作,未必能卖得出去,这么一来,便不算萧遥的墨宝流落在外,当下点头:“既如此,你将画拿来,我悄悄差人送过去。”
萧遥笑道:“还未装裱,这装裱也劳烦娘了。”
“书肆里便有装裱的,拿过去再装裱便是。”萧二太太笑道。
萧遥第二日,在跟萧二公子萧三公子一行人去庄子上玩耍之前,便将风干了的《卖花小童》悄悄拿去给萧二太太,将画作交出去,她这才高高兴兴地坐上马车,跟府里的几个姑娘一道出门玩耍。
萧二太太的书肆位于柳枝巷,故名柳枝书肆。
柳枝书肆这一带,除了卖笔墨纸砚、古玩字画的,便是买香烛纸宝符箓的,故来此的,三教九流都有。
柳枝书肆生意并不好,掌柜拿到二太太托人带过来的《卖花小童》时,装裱师父正无事可做,他便将画交给装裱师父,让他尽快装裱。
《卖花小童》这幅画并不大,装裱师父很快装裱好了,拿去给掌柜时说道:“这是何人所作?看着与真人无二,与时下的画作不同,怕是不好卖出去。”
掌柜的听了,看了一眼画,也觉得不好卖,但这柳枝书肆生意不好,就没什么是卖得好的,当下道:“无妨,挂着便是了。”这幅画定价100两,昂贵至极,根本便不可能卖得出去。
不曾想,刚挂上去没多久,便有路过买蜡烛的和尚见着了。
柳掌柜见问这幅画,心中有些诧异,鼓起勇气说出这幅画的价格。
那和尚一听,便犹豫了,最后说需要回去想想,很快便离开。
柳掌柜见了,便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这画本身不好卖,再卖这个价格,更不好卖了。
然而,次日一早,昨日那和尚带着一个大和尚来了。
大和尚盯着画观察良久,又取下来细看,最后竟一言不发,放下一百两银子,拿着画走了!
柳掌柜和装裱师父俱都目瞪口呆,等人走了,装裱师父才结结巴巴地问:“这、那,那幅画,难道是新出现的名家不成?不然如此普通的一幅画,怎地竟有人出一百两买走?”
柳掌柜也不解,寻思半晌,也才不着,便摇着头说道:“兴许是那些和尚品味异于常人罢了。”
装裱师父却还是十分震惊:“那样的画作,我也能画出来。掌柜的,我即刻去画,回头装裱好,你须我挂上去卖,回头所得银子,我给你一成。”
柳掌柜很爽快:“成!”那样的画,随便一挂便能卖上一百两,他们不赚这钱,老天爷都会看不过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