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下成国公夫妇。
回宫的车驾又走了三日,才遇上率领着一支军队赶来的成国公。
四皇子目光发亮,很希望成国公率领的大军和承恩公率领的北军打起来,最好两军一边打一边互相揭老底,再由成国公向天下揭穿先帝不喜新帝和新帝篡位的真相。
可惜,成国公连亲妹子婉淑妃都可以眼也不眨地放弃,显然是个一心只有荣华富贵之人,他知道新帝登基已成定局,新帝身旁又有北军护着,马上便跪下,高呼“吾皇万岁”,没有半点迟疑。
四皇子心中很是失望,只能继续蛰伏。
但他毕竟野心勃勃,回程路上不时跟成国公套近乎。
然而成国公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过人家的野心不是四皇子,而是新帝。
成国公悄悄地,将自己如花似玉的亲闺女送到了龙榻上!
成国公夫人垂泪不止:“你这是害了玉儿啊,这不是让她守活寡么?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儿了。”
成国公说道:“你这是头发长见识短,有没有孩儿有什么打紧的?最要紧的是得到皇上的宠爱。如今太子妃在养伤,太子身边没有得意的侍候人儿,咱们玉儿若侍候好了皇上,回宫就能封妃,说不定还是贵妃。”
成国公夫人哭道:“淑妃当年也是妃,可那又有什么用?我们家根本就不缺一个妃子了。”想到自己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这辈子都得在深宫中守活寡,她心中,对成国公不免产生了几分怨恨。
成国公道:“有妃子在宫中,你兴许察觉不到有没有用,可一旦没有,你便知道,有个妃子在宫中,那是多么有用!”见成国公夫人眼红红的,便又道,“不许哭,得给我笑!”
四皇子和成国公套近乎未果,便又暗暗跟徐家套近乎,时不时制造机会偶遇徐大姑娘——他知道,李维似乎要拒了这婚约,心中便有了打算。
不过他没敢太过分,毕竟在新帝眼皮底下结交将领,这是找死的行为。
沿途中,萧遥一直在马车里养伤,基本上不出来。
这对她而言,着实难受,因此有时悄悄掀开马车帘子观察行人,有时则悄悄乔装打扮离开车队,自己一边逛一边赏景以及观察每一个看到的人——皇帝有了新宠玉儿,又知道她养伤,马车里有浓浓的药味,便不怎么去见她了。
至于新帝有了新宠,萧遥半点不在乎,她只是有些诧异成国公的无耻和不要脸——明知道新帝不能人道,还将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新帝,这简直不是人。
千秀却有些焦急:“如果那个狐媚子哄住了皇上,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萧遥摇摇头。
新帝不能人道和只有一个子嗣都跟婉淑妃和成国公府有关,新帝对成国公府不可能全无芥蒂的,眼下不处理,是因为成国公手握兵权以及会拍马溜须,又有个美人逗趣。
时间长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即将回到京城时,萧遥才又回到马车中,和圣驾一起进入京城,然后进宫。
新帝进宫,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处理大行皇帝葬礼事宜,完全没提册封后宫的事。
而成国公府出身的玉儿,一直在新帝身边侍候着,据说很是得宠。
这惹得许多宫人都暗暗奉承玉儿,反而对萧遥所居的宫殿比较冷淡,吃穿用度上也有些怠慢。
算起来,这后宫中,第一得意的,是玉儿的永和宫,第二得意的,是宋良娣的永寿宫,第三得意的,才轮到萧遥这个正宫的坤宁宫。
宋良娣即使住进了永寿宫,还是觉得一切如同做梦一般。
早先,她只是个任人轻贱的□□,身似飘萍,可以被随意或卖或赠给他人,完全没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孙世子,是个花心又薄情的人,对她好了还不到一个月,便失去了兴趣,又去流连烟花之地。
她怀了孕,以为终身有靠了,却不想,被主母弄得孩子没了,人也伤了身体,那时候,没有人理会她,她如同一朵花,在后院慢慢枯萎。
后来被送给太子,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运气不错,这些都得到了,虽然三翻四次被下毒,但到底保住了孩子,在东宫有了一席之地。
她以为,这就是她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了。
可是,太子登基了!
她的猪儿,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身边的老宫人告诉她,若将来猪儿登基,她便是太后,满满的服气在后头!
太后那么远,她暂时不想,她现在觉得,自己能够进宫为妃,已经很好了,跟做梦一般。
宋良娣正觉得自己有些落不到实处,便有宫人讨好她,甚至暗示她跟太子妃争一争:“皇上一直不提册封后宫,说不得是对太子妃不满意,太子妃多次重伤,身体早垮了,实在当不得皇后母仪天下。”
宋良娣自问有野心,也有追求,但是她的野心和追求,其实不是很大,她只想安稳过日子,不用朝不保夕,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对其他宫人,她都愿意争一争,但是想到萧遥,便没了与她争的念头。
她至今还记得,猪儿是太子妃救回来的,她产后流血不止,也是太子妃救回来的——太子妃完全可以任由她流血而死,然后亲自抚养猪儿,可是太子妃没有。
冲着这两份恩情,她从没动过跟太子妃一争的决心。
故听了宫人的这些话,她马上沉下脸,将宫人斥责一番,又名大宫女记下这宫人的名字,自己则抱着猪儿去找皇帝。
千秀见状十分焦急,对悠悠然低头作画的萧遥道:“太子妃,皇上怎么还不册封后宫?你说,是不是成国公府那个玉儿进了什么谗言,以至于皇上有些犹豫不定了?”
太子妃虽然国色天香,但是圣驾回宫时,太子妃基本没在皇上出现过,这人需要相处才有感情,太子妃和皇上有一段时间不曾相处,那个玉儿则一直伴驾,说不得,皇上偏向玉儿也说不定。
此外,还有宋良娣,如今宋良娣跟前有皇上唯一的子嗣,也是热门的皇后人选。
萧遥放下画笔,说道:“急什么?放心,不会有变故的。”
首先,太子就不可能改变主意,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改变主意,她前些日子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太子对她比较深的感情和一定程度的依赖,有了这两个,太子会封她为后的。
其次,就算太子听信谗言想改变主意,承恩公夫妇也不会让他这么做,因为承恩公夫妇是厚道人,知道她的付出。
再次,言官以及那些高官,也不会让皇帝改变主意,因为她无错,且口碑一直不错,又曾获得先皇亲口夸赞。
最后,若太子当真要改变主意,王长生早便来告诉她了。
比起萧遥的自信,承恩公夫妇却有些不敢信任自己那资质比较平庸的外孙了。
受承恩公夫人的催促,承恩公在跟新帝商议完政务之后,找了个借口留下,见四下里无人,便低声问:
“皇上,打算何时册封后宫?各位娘娘分别是什么份位,可有主意不曾?如今先皇后妃乱糟糟的,需要皇后娘娘尽快管理好后宫才是。”
新帝揉了揉眉心,说道:“朕也知道需要有人好好管理好后宫。可是阿遥如今还在养伤,那么早封后,她便得忙起来,再没法养伤了。”
承恩公一听,心中大定,当下笑道:“这个皇上倒不必担忧。皇后娘娘不爱揽权,便是她为后,也会让其他娘娘帮着一起管理后宫的。”
“管理后宫可以让其他妃子帮忙,但封后大典却得阿遥亲自来。”皇帝还是沉吟不定。
皇后那么好看,对他那么好,他着实不忍让她操劳,无法养好身体。
承恩公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个突,因为他担心这是借口,忙道:“封后大典不过片刻功夫,老臣相信,皇后应该可以支撑得住的。”
皇帝听了,沉吟不定,说道:“那朕今晚去看过皇后再说罢。”说完见承恩公看着自己,便又道,“承恩公这是何意?”
承恩公说道:“请皇上恕老臣直言,皇上可是有了新人笑,忘了旧人哭?”
皇帝一愣,旋即失笑起来:“外祖父你是跟朕开玩笑么?阿遥那么好,朕怎么会忘了阿遥?再说了,无论如何,阿遥绝不会是旧人的。”说完见承恩公仍旧不信,便道,
“外祖父说封后大典时间不长,朕便想着,索性封后大典与朕的登基大典一起办,到时朕与皇后一同携手走上最高处。但这得看看皇后的身体如何才好做决定。”
承恩公听了,松了口气,笑道:“皇上英明,是老臣误会了。”
皇帝看向承恩公:“看来外祖父很看重皇后啊。”
承恩公点头:“皇后贤良淑德,识大体,一直默默支持着皇上,老臣和老臣夫人都十分感激她。”
皇帝听了这话,想起萧遥在大冷天跳进结冰的湖里救人,三翻四次被行刺,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点着头说道:“她很好,她对朕的心意和付出,朕一直记着,外祖父外祖母放心就是。朕这辈子,绝不负皇后!”
承恩公老怀甚慰,说道:“皇上宅心仁厚!”
皇帝笑了笑,郑重地说道:“外祖父且放心,朕绝不会让母后的事在皇后身上重演。”
正说着,外头有小太监来报,说宋良娣带着小皇子求见。
皇帝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宣——”
见宋良娣进来行礼,便摆摆手:“免礼——”又看向乳母抱着的猪儿,笑道,“将猪儿抱过来让朕瞧一瞧。”
将有些瘦弱的孩子抱在手上,皇帝看向宋良娣:“良娣也坐着罢,与朕说一说,你来寻朕,可是有事?”
承恩公也看向宋良娣,猜测她是不是心大了。
对这个生下皇帝唯一子嗣的女子,他没什么印象,毕竟只是普通的后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