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听到这声音一惊, 忙寻声看过去,见假山里一片黝黑,着实看不清什么,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忙放轻脚步, 走进假山里头。
她听得出, 这是杨越的声音, 杨越在叫过她之后除了喘息声,再无其他, 只怕伤得颇重。
进入假山之后,萧遥适应了黑暗,马上打量四周。
只见杨越捂住腹部气喘吁吁地躺在假山里头, 向来神采飞扬的俊脸显得萎靡不振, 星眸似闭微闭,显然是极力想睁开眼却已经无力。
萧遥忙走近杨越,想打量他的伤口, 哪知才靠近,便闻到淡淡的腥味。
有毒!
萧遥脸色一变,忙从怀中拿出几枚银针, 对着杨越心脏处就扎,扎了三枚银针之后,一边给杨越把脉一边仔细打量杨越身上的伤势。
杨越睁开眼睛看向萧遥,见她打量自己, 便低声道:“先离开这里。”
萧遥此时把脉完毕, 知道自己扎了三针之后,杨越没有生命危险了,忙点头, 上前扶起杨越,道:“跟我来。”
所幸她对楼四是催眠的,迟些回去,也有不在场证据。
只是希望,柳姑娘主仆不要再等了。
萧遥刚才通过声音知道追捕杨越的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便扶着他绕路,倒回去。
找到一个假山藏好之后,萧遥拿出银针给杨越将体内的毒导出来,导得差不多便拿出金疮药给他,道:“他们应该搜过这里了,不会再搜,你再歇一阵,便悄悄离开。”
杨越此时重新有了力气和精神,他深邃的眼眸凝视了萧遥片刻,点了点头道:“好。你快走,到外头检查一下衣服,若有血迹,找个地方洗干净。”
萧遥点头,即将转身离开时忽然想起一事,忙回头,道:“你既已受伤,今天便别再逞强去救那些弱女子了,我回头看一看,若有法子便出一份力。”
杨越的俊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里也有女子被撸来么?”
萧遥听了,也吃惊:“你既不是为了她们而来,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重伤?”
杨越看着萧遥诧异的明眸,摇摇头道:“我有别的事。你……你快走罢。”
萧遥凝视着杨越的眸子,说道:“我虽然是女子,但是我相信,我并不需要别人保护,相反,我可以做很多事。”
她看得出杨越似乎想找她帮忙,但是又犹豫了,最终打消了主意。
杨越帮过她很多忙,她也希望能帮到杨越,尤其是杨越是个见义勇为,愿意帮助弱女子的少年英侠。
杨越听了,眸色数变,最终低声道:“我来此,是想找县令的账本。”
萧遥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你想法子离开这里,别的我试试有没有法子。”说完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瓶迷药递给杨越,“这是无色无味的迷药,可借助风势晕倒人。制作不易,省着点用。”
杨越握着药瓶,看向萧遥:“你快走罢,我不会有事的。”
萧遥急匆匆地离开,回到和柳姑娘分开的地方,见柳姑娘主仆仍在原地等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忙走到两人身旁:“抱歉,我方才在那边听到了些声音,便过去瞧了瞧。”
柳姑娘还未开口,她身旁的丫鬟率先不满地开口了:“萧姑娘,你既知我们在此等你,怎么——”
柳姑娘打断了丫鬟的话:“好了,萧姑娘去的时间也不长,只略等一等,哪里来的这许多话?”说完又跟萧遥道歉。
萧遥忙道:“的确是我不对,累你们久等了。适才我又听到有人在追捕什么人,只怕这院子里头进了坏人也未可知,快走罢。”
柳姑娘主仆二人听了,脸色变了变,忙和萧遥一起离开了。
走了一阵,已经听到前头传来的说笑声了,柳姑娘才低声问萧遥:“萧姑娘,你方才说听到声音过去瞧了瞧,可瞧见了什么没有?”
萧遥低声说道:“我没瞧见什么,只远远听到什么农家少女,什么不怕她们闹。”
柳姑娘顿时脸色大变,咬牙道:“他们怎敢如此?我以为蔡县令只是贪,没想到他竟连禽兽都不如。”
萧遥听到柳姑娘说蔡县令贪,马上想到杨越说的账本,便问:“蔡县令很贪么?”
旁边柳姑娘的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扯扯柳姑娘又扯扯萧遥:“我的祖宗,你们说这个做什么?这里便是……总之不能乱说话。”
柳姑娘拍了拍丫鬟,让她去四周看着,这才对萧遥道:“他贪得很,不然即便我们这里富庶,他也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园子。”
萧遥听了,便知道,这蔡县令只怕是巨贪。
因这里毕竟是蔡县令的园子,两人不敢再谈主人贪婪等事,商量了出去了如何说,很快相携着回到前厅。
楼慕颜见萧遥许久不回,以为是楼四得手了,此时见萧遥衣衫整齐地回来,身旁又跟着个柳姑娘,心知不妙,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
她想了想,走到萧遥跟前,含笑道:“萧姑娘方才是去了哪里?走了这许久。我一直想问问,萧姑娘头上的首饰,是哪里打的呢,竟如此别致。”
萧遥冷淡地道:“也没去哪里,只是换了衣服,又同柳姑娘四处走了走,这才回来得迟了些。”得知楼四打算在这里做什么,再加上楼四伙同人撸了农家少女来,她对极有可能是知情人的楼慕颜很是厌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了。
楼慕颜作为楼家大小姐,除了面对封疆大吏家的姑娘太太,从来没有被这么下过面子,此时见萧遥不过一个小小的绣娘便敢给自己脸色瞧,当下很是不悦:“可是我曾得罪过萧姑娘?”
萧遥点头:“没错。”
四周的年轻姑娘见萧遥不仅给楼慕颜脸色看,还直接承认,全都震惊不已,回神之后,下意识后退一步,跟萧遥拉开了距离,并纷纷跟楼慕颜说话,顺便讥讽萧遥,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绣娘身份低微,能来此处参加赏菊宴便是天大的荣耀了,居然还敢得罪楼姑娘,太不着调了。
她难道以为,她们围着她问衣服,是看得起她么?
她们看的,分明是那一套衣裳!
简直不知所谓!
楼慕颜即使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年轻姑娘,见萧遥众目睽睽之下不给自己面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发现其他姑娘都支持自己,不仅排挤萧遥还讥讽于她,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萧遥没再理会楼慕颜以及一众捧着楼慕颜贬低她的人,转而跟柳姑娘到一旁说话,顺便思考该怎么拿到蔡县令的账本以及揭穿楼四等人撸来农家少女一事。
柳姑娘见萧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柔声道:“萧姑娘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萧遥笑了笑:“我没将她们放在心上。”几个终日无所事事,拉帮结派的闺阁千金而已,还影响不到她。
楼慕颜见萧遥回来,独不见自家四哥,有些担心,跟那些千金说了几句,便去找自己的丫鬟莲心,让莲心去问问楼四在哪里。
莲心得令,去找了楼四的小厮问话,回来便对楼慕颜道:“四公子在荷塘处与人赏景呢。”说完拉着楼慕颜到一旁,向着不算远的荷塘指点,“姑娘瞧,在那处呢!”
这里距离荷塘不远,楼慕颜在楼四的指点下,的确看见了正摇着扇子欣赏荷塘景色的楼四。
她放了心,但是放心之余,又觉得失望,心中也不免埋怨楼四没用,一切都事先准备了,却没能得手。
这时莲心又道:“咦,四公子似乎要离开了,不知他要去何处。”
楼慕颜正埋怨楼四没用,听了这话便道:“他是我四哥,要去哪里我又管不着,由着他去。”
萧遥和柳姑娘说了一会子话,便分别去找大人——萧遥找李大太太,柳姑娘找她的母亲,又叫上另外几对母女一起到园中赏景,期间萧遥和柳姑娘下意识向竹林那处行去。
意识到对方的打算,萧遥和柳姑娘都看向彼此,随后露出会心一笑,彼此之间顿觉亲近不少。
萧遥知道,靠近竹林那一带,必定有小厮看着的,因此特地和楼姑娘一起,引了众人绕到她和柳姑娘先前去的地方,并且借口竹林清幽,让大家说话小声一些。
其实即使这么做,萧遥和柳姑娘也知道,未必能揭破阴谋,因为楼四等人敢作恶,肯定多方戒备的。
然而走了一段,见始终没人。
而萧遥,由于耳力好,又听到几道淫邪的讨论声,再往前走几步,更是听到了男人急促的喘气声。
想到那里正在发生的罪恶,萧遥一阵恶心,但为了揭破此事,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走出没多远,其他人也都听到前方的声音了。
顿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李大太太拉住萧遥,脸色难看地道:“前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且回去罢。”
萧遥知道她兴许跟蔡县令有合作,不愿揭破此事叫蔡县令面上无光,但装作不知,一脸不解地问道:“不去前方的竹林了么?”
李大太太摇了摇头:“哪里都有竹子看,碧山外那儿的最好看,回头我带你去瞧一瞧。”
其他妇人似乎也是一般的心思,纷纷说要回去。
萧遥不由得懊恼自己没预料到众人不敢出头,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个办法。
这时忽然有姑娘惊叫一声:“血,那是血——”
众人听了,齐齐看过去,见旁边的小溪里,果真泛着血红色,打眼看去,竟如同流了血水一般,全都色变。
“这是怎么回事?”众贵妇都有些慌。
李大太太竭力维持镇定:“兴许是出了命案,不如我们先去报官?”她想着,出了这样的事,让主人家来处理是最好的。
马上有太太反对:“若我们离开,有人因此而死去,这又怎么算?我看,不如我们派姑娘们回去报官,我们几个则一道前去瞧一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没事,那便皆大欢喜,若有事,我们也好抢着机会救一救。”
柳姑娘的母亲率先响应,其他太太低声讨论几句,也决定兵分两路,她们这些妇人去看看,未出嫁的姑娘们则回去找人。
萧遥和柳姑娘达成了目的,都略略松了口气,临走前看了看诸位太太身边皆跟着一个丫鬟,还有府里领路的丫鬟,浩浩荡荡一群人,想必不会出事,便跟着其他姑娘一起回去。
萧遥一行人神色很不好,回来之后又马上低声跟县令太太说话,引得许多留在远处说话的姑娘贵妇们都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萧遥和柳姑娘假装不小心将情况透露了出去,之后便借口担心出事,急匆匆地赶去竹林。
其他姑娘贵妇们对此十分好奇,忙也找了借口跟了上去。
萧遥与大部队走到到处是假山和小道众多的一处,刚踏上其中一个分叉口,便听到另一条岔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又听一人道:“老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