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算不得真正的乡下,书院更是一座象牙塔,所以李景隆并没有真正的体会过乡间野趣,只是这样的野趣来时觉得新鲜,去后却是漫长的枯燥无聊。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在乡间只有最懒的懒汉才会这个时候起床,即使六七岁的娃娃也要背上粪叉沿路捡牲畜的粪便。
如果不是肚子实在是饿得慌,李景隆真的不愿意起床,睁眼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掀灶房的锅盖,和前天一样的失望,锅里面只有一碗稀粥半个饼子。
这么多天过去,他算是知道了,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蒸野菜煎虫蛹在乡间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上。筷子在碗里搅合了几圈也没泛起几米来,李景隆此刻真的很怀念书院,松软料足的大包子,爽口辣喉的胡辣汤。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稀汤寡水的塞进一个半大小子的肚里,实在是不顶什么用,还不到一个时辰,李景隆的肚子又吱哇乱叫了起来,胃里犹如火烧,饥饿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眼瞧着都过了晌午了,赵家一家三口仍旧没有回来,不用问便知道他们又去下地了,李景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掀开放粮食缸里面只剩下小半袋子的面粉,还有半瓢白米,李景隆不由得嘀咕一句,“这家还真是穷得可怜,就剩下这么点吃的。”
嘴上这么说可手上一点都不软,半瓢米拿去稍微淘了一下就倒进锅里,虽然没有煮饭的经验,李景隆也知道多放点水没有错的,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滋味,李景隆又里面搁了一点猪油和食盐。
通红的火苗舔舐锅底,蒸汽从锅盖下面缓缓的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米香,李景隆迫不及待,铁勺子舀了点放嘴里尝尝,享受的点点头,“味道还真不错,看来我也是有几分手艺的。”
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碗自顾的吃了起来,一连三碗下肚,李景隆才觉得肚子里面舒服了些,摸着鼓鼓的肚子刚刚的喘了一口气,院子的篱笆门就被打开了,赵家三口人拿着农具回来了,个个都是一脸的疲惫。
小栓抽抽鼻子道:“好香啊!”他一溜烟的跑到草棚子下面,见到李景隆就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晓得给我们做饭,不过平常我们中午是不吃饭的,让我瞧瞧你弄了什么……”
小栓踮着脚尖掀开沉重的槐木锅盖,“哦,是米粥哦,这么稠米粥……”
“想吃就吃不用客气,来我给你盛一碗。”李景隆拿着勺子就要给小栓盛饭,勺子却被人夺了过去,抬头一看是翠花。
翠花皱着眉毛厉声问道:“你哪来来的米!”
“还能哪里来的,当然是在缸里找的。”
翠花闻言嘴巴一撇,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似乎被抽调了魂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是家里最后剩得米,可是要吃到夏收的,你都吃了,让我们全家都去吃观音土吗,呜呜呜……”
小栓到底年龄小,还不懂得为生活操心,对李景隆抱怨道:“看你把我阿姐惹哭了吧。”
李景隆天不怕地不怕,看一见着女人哭就抓瞎,倒不是他有多么的怜香惜玉,实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不就是一斤米,回头我找补给你就是!”
若是在往常,李大公子肯定一锭银子甩出去,可现在他浑身一个铜钱都没有,从他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平时随身携带的荷包、扇子、玉佩都没有了,不然随便一件都能买不少钱。
赵何氏搁好锄头,叹口气道:“你这丫头哭嚎个啥,让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我这老婆子死了呢,从前瘟疫兵灾都熬过来了,如今天下太平还能饿死了,再说家里不还有半袋子面不是,有老婆子在,这家还破不了。”
愧疚这种情绪李景隆几乎没有过,尤其是因为一斤米而愧疚,那种感觉犹如百爪挠心让人焦躁的不行,趁着赵家三人分食剩下的米粥,李景隆一溜烟的跑了村子,对着野外大声的喊道:“老孔给我出来!都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跑了。”
没多大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草稞子里面现一个人来,头上扎着草帽,一脸的慵懒正是他爹的亲兵头子,“小的刚才打了瞌睡,来得晚了,小公爷不要见怪。”
李景隆恶狠狠的道:“给那家人送一百两银子,然后立刻送我回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