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自上而下,燃起熊熊大火。
然而宫里此时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顾着逃命,连救火的人都没有。
韩蝉带着人将李踪平日常去的宫殿都搜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本就冰冷的脸色几乎是阴雨欲来。
跟随他的身后的神?策军抬头远望,惊呼了一?声:“那边烧起来了。”
众人随着他惊呼抬头去看,就瞧见了鼓楼的熊熊大火。
“那上头是不是有人?”灼眼的火焰之中,模模糊糊似有个人影。
韩蝉抬眸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除了玉玺,旁的事情并不能分走他的注意:“继续去搜。”
小声议论的神?策军立刻便收了声,分头去其他各处搜寻。
韩蝉站在原处,皱眉深思还有什么地方可能被他漏掉了。
“太傅大人可真是绝情啊。”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声音自拐角传出,崔僖抚掌走出来,笑看着韩蝉:“太傅大人就不关心那鼓楼上的是何人?”
韩蝉皱眉瞧他,心中则盘算着玉玺在他手?中的可能性有多大,面上却道:“与我何干?”
崔僖满眼惊叹地瞧着面前之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了,没想到韩蝉比他更甚。这人表面瞧着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实则连血都是冰冷的。
“那是陛下。”崔僖说:“他死了。太傅就没有半点愧疚么?”
“崔常侍这是以何种立场来质问于我?”韩蝉冷笑一?声:“你对他又有几分忠心?”
崔僖叹息:“我与太傅可不一?样。陛下予我权势,我为他办事。早已经两清。只是不知道太傅欠下的债,还不还的清?”
“那就不牢你费心了。”韩蝉懒得与他多说,再次往太干宫去,准备亲自搜一?搜李踪的寝宫,看看有没有密道密室之类。
“你还真?是对他半点不上心。”崔僖瞧着他走的方向,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好心提醒他:“他最喜欢的屋子,不在这里,在那边。”他伸出手指,遥遥指着东边。
那是东宫所在。
韩蝉思索了片刻,便召了人手,往东宫去搜。
崔僖瞧着他匆匆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鼓楼,轻叹一声,揣着手?不紧不慢往宫外行去。
东宫已经空置许久,好在有宫人洒扫,并不显脏乱,只是染了岁月痕迹的宫殿,透着股陈旧腐朽的衰败气息。
他曾在此处待过?许久。
韩蝉瞧着那熟悉的一?砖一?瓦,眼底终于生出波澜。
在殿下出事之前,他最为向往的便是东宫。
他在昌县与微服南巡的殿下相遇,那时他早早见识了官场黑暗,对朝廷失望,索性放弃了科举。后来却误打误撞与殿下相识,短短两月的相处,他们互抒抱负,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是殿下叫他对这世?道还有一?丝期待。
于是他再次参加科举,不出意外夺得状元,入了翰林院。
他本想去东宫拜访,告知殿下这个好消息,却在东宫门前,亲眼瞧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下了马车——那当是太子妃。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仓惶地离开了。
后来殿下知晓他入了翰林院,几次寻他喝酒庆祝,他都寻借口推拒了。
再之后,便是殿下去南地治理水患,一?去不回。
太子身亡的消息藏得严实,直到遗体运送回京,东宫挂起了白幡,其余人等方才知晓。
那一日对他来说,就像长夜里的火种忽然熄灭,再也找不到方向。
他浑浑噩噩随着翰林院的官员前去吊唁,瞧见那满院的白幡,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本与他约好,日后他若登基,他便为相,合力涤清官场,扫平不公。驱西煌,平南越,收东夷,一?统中原大地,共创太平盛世?。
可所有宏伟抱负,都在死亡面前被迫终止。
若这场死亡只是意外,也便罢了。可偏偏老天叫他知晓,这是一场阴谋。
是李干为了夺位,暗杀了殿下。
韩蝉目光逐渐沉淀,最终定格成冷漠,往事太过纷杂沉重,再回忆也只是平添烦忧,他深吸一口气,命人挨间去搜。自己则凭着记忆随意往内走去。
最后在上书房门前停下。
他顿足许久,推开了尘封的门扉,记忆便纷至而来。
为了给殿下报仇,他放弃了大好前程,暗中搜集李干的罪证,又召集殿下的余部,一?番布置之后,又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入了东宫,当个小小的西席先?生。
入东宫之前,他早就将这里打探的清清楚楚。
说来可笑,李干为了皇位弑兄,却害怕自己儿子也步后尘,为了稳固皇太孙的地位,对其余儿女极尽打压,明明是身份贵重的皇子皇女,却连最低贱的宫人也能随意欺辱。
他观察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李踪扶持,
那时候李踪才三岁,瘦小脆弱,看人时不会?笑,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警惕,像只努力求生的幼兽,却唯独看见他时,会?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摆,叫他“老?师”。
许是回忆起旧事,韩蝉蹙了蹙眉,压下了心底涌上来的莫名情绪。
他的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这间书房,思索着李踪会?不会?将玉玺藏在此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落到满是斑驳划痕的书案一?角,便是一顿。忽然想起从前李踪似不经意地同他提过?,最为怀念的便是当初在上书房的日子。
李踪说,玉玺就藏在他最喜欢的那间屋子里……
韩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陈年的记忆对他来说,回忆起来宛若昨日。他想起来李踪幼年时曾悄悄告诉过?他,他在上书房里有一?个藏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