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田哈哈一笑,抢过来说:“我是个俗人,本事又不大,主要负责为部队筹集军饷和粮草辎重。说得好一点叫‘主簿’,说得难听那就是管家婆。替人家张罗日子……”
林放鹤微笑:“老先生这是哪里话,只要稍通军事常理的人都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一支没有强大后勤保障和军费开销的部队,你还能指望他打胜仗?”
“这一点倒也在理。”龙在田兴之所至,滔滔不绝,“所以追随先帝,东征西战之时,他一直对我赞誉有加。其实论打仗,我不如徐达、花云、冯胜、常遇春这些将军,论决策筹谋、取胜千里,又比不上李善长先生和刘伯温大人,却被吴王倚之股肱。说来说去,还真是我这点俗本事,搞钱……”
“龙先生真是快言快语。”林放鹤放下茶盅,拍掌称颂。
略停片刻,他又说:“不过我更感兴趣的,还是您与乱世枭雄缪大亨的一段恩怨纠葛,请问,当时老先生已投奔在先皇朱元璋帐下了吗?”
龙在田抚了抚胡须,道:“我当时正有此意,还未接洽。这批元朝府库里的治河款子,就是我准备拿来献给朱大帅的见面礼。”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动用先皇麾下的军队,劫取库银,而纡尊降贵、跑去横涧山找那些草莽之辈?”
“说来说去,唉,还是个时间的问题。”
“时间问题?”
“要怪只能怪老天。天之不佑,奈之若何?”龙在田用拳头击了下自己的手掌,慨叹一声,说,“那时候朱元璋刚被心胸狭窄的统帅郭子兴赶出濠州城,尚属于初创阶段,又远在三百里之外。当我通过内部眼线,得知这宗金银要起运京城的消息时,紧赶慢赶,也仅仅只剩下大约不到一天的时间。”
“竟然如此紧迫?”林放鹤插了一句。
“可不是,在这么有限的时间之内,要做到几百里的空间迂回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果要让蒙古鞑子的如意算盘落空,劫取那批库银,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联系当时方圆二百里内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一股武装力量,缪大亨……”
林放鹤不由好奇,叹道:“这个缪大亨也不是一般角色,他起自民间,杀伐果断。颇有股子狠气。您就不怕这些粗豪的江湖汉子得到治河款,见财起意,独吞了这笔金银?”
龙在田双眉一竖,瞪眼说:“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要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又怎么敢闯荡江湖?就算他夺取财宝后,悉数收罗在手,又顶什么用,不过是替我多保管两天而已。”
“越说越有意思。”林放鹤抬起手,用茶盅盖荡了荡上面的细微浮茶,悠悠道,“老先生果然精于谋算,成竹在胸。那这批金银最后又是如何失踪的?”
龙在田又气又恼,手拍着桌案,叫道:“这也怪老夫大意,煞费苦心,终疏于一算。所谓打猎的到头来被鹰啄了眼睛!劫到那笔款子之后,我叫人负责监督,押运到一个叫相官的小村,暂时保存。然后赶忙去找朱大帅,实指望奉上金银,皆大欢喜,谁知道缪大亨的手伸得如此之快……”
林放鹤饮了一口茶,乃道:“几天以后,花云和冯胜包围了横涧山大营,横冲直撞,几个回合下来,缪大亨的杂牌军就土崩瓦解。龙先生,那会儿在营中的确没有找到那些数额巨大的款项吗?”
“连一两银子都不见。”
“那依您的推断,短短几天之内,这笔钱究竟去了哪儿?”
“这还用说,一定被缪大亨派人给藏起来了。”龙在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