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除了天然呆这明显胸大无脑的之外,不论对于柳依依还是雪凝、张玉,丁如玉都是极为敌视,而张玉是要排在头一位,如玉认为她抢走丁一的心;柳依依次之,却是夺走了正妻的名份;对于雪凝,毕竟和她在淡马锡相处过一段时间,谈不上亲近,却也还好了。!..
至于天然呆,丁如玉就真的很难对她生出什么敌意来,因为她真的很呆,呆到让人无法对她生出什么气来,例如这上桌吃饭,她才突然醒起:“姑奶奶!你从关外回来了啊?”这人都带着两百甲士在正堂摆了一个多时辰的谱,吓得柳依依扯着张玉和雪凝,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出来的,天然呆倒好,到这时才想起,然后接着她又说道,“关外可有什么成名的英雄好汉?姑奶奶,你手底下这么硬朗,想来一把剑,挑遍关外群豪吧?”要是街坊市井这么说倒也罢了,好歹这天然呆还是领着诰命的人,丁家不论丁一还是丁如玉,都是大明此时军方有名的凶人,她怎么就问得出这话?
而且还跟她生不了气,因着她一脸的期待,一脸的向往,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江湖梦还在心间,侠客魂犹在胸腑。丁如玉也只能强笑着道:“打起仗,没闲去理会这些,通常都是军阵厮杀……狄夷也是有些好手,不过都教少爷杀尽了,你还是问少爷好了。”她是扛不住天然呆那劲头,祸水东引到丁一这边来。
“打住。食不言。”正在默默望着那佳人侧脸的丁一,听着马上对天然呆这么说道,他是见识过的。让后者再说下去,她能在饭桌上,炫耀起在战地医院,如何开膛破肚、清创缝合,又是如果截肢输血,如何用丁一给她打造出来止血钳夹住动脉血管等等。
虽说丁一和如玉都不至于因此吃不下,但总归不痛快是吧?没必要在饭桌上聊这些东西吧?何况是年夜饭的桌上。柳依依也是心神领会的。自然不会撩起话头,于是这顿饭便吃得沉闷无比,而用罢了饭。围炉茶话一坐落,丁如玉冷咳一声,眼看就要发作。
却不料张玉就先开口了,她拈起一杯茶。喝了第一口。便开口了。
她依旧是那一身雪白的裘衣,一个碧玉扣子系在领口,在她身上这白碧相映,却就生出那说不尽的优雅高贵,看得不单是如玉,便连柳依依和雪凝都有些妒忌起来,至于天然呆,她正在努力消灭着如玉给她的关外塔布喜、牛肉干等等零嘴。还不时点评道:“这个……嗯,好吃!”或是“太腥了。以后谁犯了错,教他吃两块……”
“听闻君欲援大秦?”这就是张玉的开场白,而看着丁一点了点头,她接着便道,“与君相识相知也已经年,但我向来拒君千里之外,是为君好行险,而我须保全张府之故,君应谅我。”说着拈杯向丁某人一敬,却是以茶代酒的赔礼。
丁一听着点头道:“终归还是行到一处,前番事不必在意了。”
“人心安是铁石?君意殷殷,我非草木啊,此事说来,总归是我的不是。”张玉低叹了一声,却望着丁一道,“你说前事不提,我自也不矫情,只是如今入了丁家门户,却便要问一句:不知你将置如玉于何?彼待君之意,便是庙里的泥雕木塑看了,也要垂泪的,莫不成,要教伊这一辈子,无名无实,便为丁家执戟披甲?君自问,可心安?”
丁如玉刚才那一腔要发作的话都涌到嘴边,此时却不禁垂下螓首,那白瓷也似的脸上,尽染晕红,只听张玉又说道:“安内而攘外,修身齐家,而后方治国平天下,君欲西征,家宅不齐,征程风雨重,心安何地?”她这么又扣了回来,合上开场所问西征的事。
“万里赴戎机,远渡重洋,本无地利,不占天时,尽赖上下一心,若主帅心中尤有不安,恐十面楚歌一起,万战万胜不堪一败!”张玉说的,不是你侬我侬,而是军机政务,丁一和柳依依是坐在上首主位,但她只一开口,便已不必问这其中谁是主母!
丁一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得不点头道:“是,我负如玉良多。”
她没有称如玉为姑奶奶或是小姑,而是直呼其名:“我曾查阅君于容城的文档,君可无柳氏,可无萧氏,可无我,不可无如玉!若无如玉,我与君怕无相识相遇之缘……”接着她说出了一个个日期,听得丁如玉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张玉,因为后者所说出的这些日期,有一些如玉是记得的,因为那就是如玉去为丁一摆平那些欺凌他的人、威胁要打杀他的人、要诈他钱的人的日子。当然,摆平的手段,通常都是“不轨于正义”的血腥。
张玉的意思,是没有如玉,丁一在容城都让人弄死了,哪里还有命上京来?
丁一苦笑着点了点头,张玉看着,却又缓缓说出另外两个日期来,然后对丁一道:“若无如玉按图样去打造物件运回,安有火药之威?安有容城工场之立?无容城工场,岂有财力支撑书院?”甚至她望向柳依依问道,“无容城工场之产出,岂有丁家商铺之盛?”柳依依也不得不点头称是的,如果没有玻璃,没有水泥,没有鸡胸甲、手榴弹、火绳枪等等军队的订单,那丁家商铺,也就是和其他朝廷大佬在背后支撑着商铺差不多罢了。
“无如玉,淡马锡那边,雪凝也好,大嫂也好,朱动、胡山的家眷也好,便交与忠叔,你放心得下么?”这是她说的第二个日期,就是忠叔与如玉,领着丁一的大嫂、侄子还有五个弟子的家眷去淡马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