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极为幸灾乐祸地冷笑了起来,还加着一句:“忠国公那是什么人物?大明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丁夫子,不怕实话跟你说,出了这镇子,老夫便派家人南下泉州,去那船舶司的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出首!教你恃才傲物,终是坏了自家的性命!”
丁一微微笑了笑,那是根本就懒得去理他。,
在淳安和这厮来往,本也没把他当个人物看,要真在江浙弄出个侯大苟的计划实施起来,刘姓地主这份量的,还排不上挨刀的份呢。丁一接触他,是因为要找一个切入本地士林的圈子。若是由着邓廷瓒来引见,那还不如亮出身份呢。
只是因为着要找这么一个不着痕迹的机会,丁一才会与这厮应付,此时显然目的已达成了,丁某人得多闲才会去理会这厮?所以根本就不理会,提起酒杯起身来,左右一示意:“请。”座间的士子,都纷纷持杯起身,与丁一遥遥相敬之后胜饮了此杯。
“要随汝海外赴任的人手,六房书吏的,至少要通文墨;三班差役的,至少要身强力壮。若是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书吏,风一吹就要倒的差役,那去报备,必是过不得关,到时被乱棍打出来,平之兄却就莫要怪我了。”丁一闲闲与王原述说,如何去报备为成海外殖民地的首领官,对于下属又有什么要求,大致什么样的考核标准
愈听着他说,王原的眼神都直了,愈是着迷其中。
因为这细节一拉扯出来。更加让人明白,丁某人不是在唬人的。
这当口。不单是王原听得入了神,连原本过来挑衅的那些个举人。都用心地听着。
人是有需求系数,与衣不遮体的乞丐说起人生三不朽,正常来说,乞丐会觉此人是失心疯。他想着的是如何果腹,如何活下,什么见鬼的三不朽?
有没有例外?有,当个小亭长,见着始皇帝车驾,“嗟乎。大丈夫当如是!”;卖草鞋想着中兴汉室;当和尚想着驱逐鞑虏,光复神州。到大明这里,几千年,也就这三位了。
其他的,伐纣的本就周国之王、春秋崛起本就是诸侯的底子、始皇帝本就是秦王、汉武传下来的位子又有文景之治、汉光武也是宗室其父更有百里侯的底子、晋代司马本是魏朝重臣、唐太宗生来就是大隋数一数二的门阀公子、宋太祖原就是大军头……真的除了那三位,就没例外了的。
到了举人这里,不是农夫,不是村妇,对于能不能进士。进士到底有多难?
没有人比这些举人更清楚的了。
但他们不甘心啊,中了举以后,就有依附在他们名下的土地,衣食怎么说也是无忧的。
有秋风钝秀才。可听说过秋风钝举人?那是没有的事。
物质上到了一定的层次,必就想往上爬,可要是任官。当千年老二,大多数人。是不太乐意,又不是过不下日子。何必去受这个罪?举人了,见官不跪,纳粮出役不用,办个什么事,有的是同年学友,去混个不入流的典吏之类,谁愿意?还是花上许多钱,去当个从九品副巡检还是正九品的主薄之类,永远也不可能升一把手的佐贰官?别小看这从九品,要弄这官身,也得不少花费,却不是每个举人都拿得出来的.
这时听着丁一的话,他们的心思就动了。
“丁夫子,老夫信你!”王原还没开口,刚才带人过来挑衅的举人里,有个须白都灰白了的老举人,激动把着丁一的手,“此间诗会,老夫便不参与了,现时便回淳安,筹备人手,去泉州的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报备!”
其实丁一是有点害怕的,这位看着怎么也有四五十了,海上风浪不是人人都如杨善那老头,身体那么强劲,一点事没有还能去委内瑞拉弄上几个小妾好么?搞不好没到地头先死在船上啊!所以丁一连忙对老举人劝道:“我兄拳拳报国之心,着实教人敬仰,只是这诗会乘兴而来,此时抽身……”
他的意思,是希望这位冷静一下。
谁知道老举人听着,马上摇头道:“诗词,小道尔!安能治世?安能济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丁夫子不必劝!”
“海上风浪恶啊!”丁一无奈,只好说出实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