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盛夏只是觉得可惜,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盛舟渡爱吃的。
盛夏甚至还感恩起来,幸好爷爷和爸爸都没在这里,不然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雨,这两人都是暴脾气,盛母相比起他们,温吞多了。
从盛家出来之后,日暮西斜,浅浅的月跃上黄昏。
不久之前,他们还手牵手看了一场日落,他在她耳边说了情话,她竟信以为真。
盛夏在他身后,跟着他出了门:“你怎么才说?”
男人转身,漆黑的眸凝视她半晌:“小夏,我原本以为你对我没什么企图。”
盛夏只是笑,什么叫没什么企图?只是说明白自己是不婚主义有那么难吗?何必来到父母面前丢人现眼。
“可你答应我见父母了……”
虽然含着她卑劣的小心思,毕竟他亲口同意了不是吗?
他口气依旧淡淡:“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你说骗过他们,我以为只是陪你演一场戏。”
盛舟渡垂着眸,桃花眼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俊美到无可挑剔,神态透出几分淡然。
“盛舟渡,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那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盛夏犹豫了一下,此刻也没什么生气的心思,努力牵了牵唇,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勇气,“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喜欢。”盛舟渡不假思索,薄唇轻吐着字,“可我不能给你婚姻。”
“小夏,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继续。”盛舟渡懒散地抬眼。
盛夏嗤笑一声。
“跟你是不是不婚主义没关系,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施舍。”盛夏疲惫极了,眸色一凉,“盛舟渡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了。”
盛舟渡有些惊讶,神情有几分松动。他定定看了盛夏几秒钟,目光很快就移向别处。
他慢慢地走远了。
油门一脚被踩下,黑色的卡宴疾速如闪电,盛舟渡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
到这一刻,盛夏才知道,她心底那些所谓的打翻了的甜蜜泡泡,归根结底都是泡影罢了。
他骗过她吗?要真论起来,似乎没有。
他对她讲过情话,说过喜欢,唯独没有期许过未来,真正相爱的人怎么可能不盼望未来呢?她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
就这么结束吧。
这件事其实只是一个□□,盛夏自从知道自己当真动心后,就知道无法再继续之前的炮.友关系。
她内心散发出更多的渴求,盛舟渡满足不了她。她想明白了,不如早日抽身。
分手之后,哦不,算不上分手,两个人哪里谈过一天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场迷幻了自己的梦境。
分开的第二天,晴空万里,盛夏拉黑盛舟渡所有的联系方式,拿走了自己的行李。从这一刻,盛舟渡在她的生活消失。
决定结束这段病态关系的第三天,才给林晚意发了定位,一个人跑去塔希提岛度假,日子有滋有味。
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盛夏习惯了这种生活,回来时皮肤黑了一个度,心情却好了一大截,哪想到,才刚回来,盛舟渡竟然就坐在她家里等她,真是扫兴。
也不知道到了多久了。
盛舟渡依旧矜贵冷然,脖颈间的领带一丝不苟,正人君子模样。盛夏本来哼着歌,见到他的这一秒倏然停止。
空气中莫名安静。
盛夏还没开口,盛舟渡已经推过来了一张卡。
他出手向来大方。
盛夏冷笑一声:“盛舟渡,你这是拿钱想侮辱我吗?”
盛舟渡微微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儿,他抿了下唇,嗓音有点哑:“小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盛夏换上拖鞋,懒散坐到沙发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俩的事情,你情我愿,没什么吃亏,你不必补偿,我也不缺钱。”
“我知道你不缺钱,这是我的一片心意。”盛舟渡耐心道,“收下吧,小夏。”
“我收下了之后呢,还是跟你保持那样的关系?”盛夏冷漠看他,唇边笑容轻佻,“说实话,我人生就越轨这么一次,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我迟早会厌倦,只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我不想再麻痹我自己了,盛舟渡你走吧,我不恨你。”
盛夏嗓音很轻很淡,说完这番话眼神再没看向他。
似乎有风席卷了过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盛夏压根没反应过来,炙热的吻就卷了过来,他吻技向来很好,缱绻吻人,让人不知不觉醉倒在了一个旖旎的梦里。
盛舟渡唇舌霸道,狠狠剥夺掉她的呼吸。
对她来说,这梦没有暧昧,只有无尽的心碎。
盛夏抬起腿,毫不留情踹他一脚,一个巴掌扇过去:“盛舟渡,你这样可就是骚扰了。”
“最后一次,希望你好自为之。”
*
也不知是不是盛舟渡后期想通了,他后来也断断续续找过她好几次,也不像最开始见面时那么骄傲。
分开好几个月,盛舟渡的身边没出现别的女人,工作上都没之前那么勤勉。
盛夏渐渐相信了,他们原本都不是随便的人,只是恰好了遇到了对方而已。
天雷勾地火,而后天塌地陷,坠入情网要不得。
盛夏对他再没有什么盼望,哪怕他说什么甜言蜜语,她统统都听不进去。
是在很久之后,她才偶然从林晚意那里得知,盛舟渡之所以选择不婚主义,是因为亲眼看见母亲因为父亲出轨,伤心过度导致精神失常而跳楼,后来,父亲和小三还生了一个女孩,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
这件事当时轰动于整个霖城。
对于一个念初中的孩子来说,母亲之死更是印刻在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他不信任婚姻也很正常。
可盛舟渡从未解释给她听,她并不知道这些。
林晚意挂断电话之前,犹豫了一下:“这是宋凛州跟我讲的,我觉得还是说给你听比较好,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就是想让你了解他更加全方位一些……”
深秋时分,寒风刮骨,树叶低靡,万物摧枯拉朽。
从计程车下来,盛夏裹紧领口,从小区门口慢慢地往家走。心情复杂,像凭空丢了几十道最难的奥数题给她,她数学成绩向来不怎么好。
盛夏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十八岁那年的酒吧,她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那人成为栖于她心上的明月,从此无人再入她眼。
绵延了数十年的爱意,放不下丢不了,可没有结果的事情她做过一次,不想再做第二次。
这些年的盛舟渡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侩子手挖去了他的心肺,夺他所爱,抢走了他的幸福,却赚得盆满钵满。
盛夏承认,她心疼他了。
胸腔中藏着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她无暇抬眼看别处,只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却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称呼:“小夏。”
弯月普照,楼梯口旁,男人的嗓音仍旧沉冽好听,像梦一样遥远。
盛舟渡站姿笔挺,气质清绝,却比之前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透出点落魄贵族的味道。
“我有话跟你说。”见到她的那一刻,盛舟渡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唇角晕开一抹笑,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闪烁着点点笑容。
“我不能没有你,”盛舟渡嗓音低缓,像最真诚的信徒,“我想把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讲给你听……”
失去盛夏的这些天,他的心脏倏然空洞,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巨大的冰窖,唯有盛夏是他的光。
他要将那个完完整整的,并不完美的盛舟渡坦白在她面前,让时间重来,让故事重演。
病态的关系他也不想要了,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要扭转乾坤,而后,云开雾散,光影重现。
盛夏这次没有推手将他拒绝,她倒是好奇他还能说些什么。
未来的路还有那么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得准?
或许下一秒就有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