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心就容易软,心容易软,就容易伤身,戴定国戴老爷子就是这类典型。陈海平的事原本就没他什么责任,痛打徒弟一顿,固然是因为太气愤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给徒弟避祸。
这件事可大可小。
孙家官宦世家,虽说没出什么太大的官,但数代经营下来,尤其是在山西,孙家在官场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不可小觑。虽然看在他的面子,老朋友说不追究,但这种事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波折,而当着老朋友的面这么痛打徒弟,以后即使还有什么想法,老朋友也会因不好意思而作罢。
谁又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但意外毕竟是发生了,老头子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身体也跟着大不如前了。
“师傅,师傅!”
快到晌午,戴定国双手拢在袖中,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这时,忽听有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
来人是刘义山,五年前入的门,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出徒。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睁开眼睛,戴定国斥责道。
“师傅!”刘义山咽了口吐沫,道:“师傅,小师弟来了。”
“哪个小师弟?”戴定国霍地站起身来。
“师傅,海平,海平啊!海平的病好了。”刘义山激动地道,戴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子为小徒弟的事伤心了。
嗖的一生,戴定国一步跨到了门外,但到了门外,又停住身躯,然后慢慢走了回来,对刘义山轻声吩咐道:“去把他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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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二门,陈海平就见师傅站在屋檐下望着他。
泪水夺眶而出,师傅老了,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但老了,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这种感觉很熟悉,另一个世界,某一天,他忽然觉得父亲老了,曾经是那么强壮的父亲骤然间老了。
在另一个世界,他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咕咚一声,陈海平跪在地上,然后膝盖当脚走。到了戴定国面前,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陈海平道:“师傅,弟子来了。”
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喉头,又迷蒙了泪眼,戴定国一动都动不了。
这本是普通的见面,本没什么大悲大喜的,但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不知为什么,在这空旷寒冷的院子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又辛酸又幸福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落泪。
人群中,戴小蓉也在,她的眼泪比谁流的都多。
“好,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戴定国终于能动了,也终于想起了师傅的威严,但说出话来还是那个孱弱的老人。
又磕了一个头,陈海平这才爬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恭请师傅入屋。
老头子在太师椅上坐定,石头又过来磕头,然后是师兄弟互致问候,好不热闹。
中午了,没说的,翠鸣楼,吴昌全的几个小徒弟飞跑出去,搬酒菜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小徒弟提着五个大食盒回来了。
酒宴在大厅排下,老头子吩咐,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是扫地的也都得上桌,今天是不醉不归。
似乎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老头子这顿酒喝的痛快淋漓,结果自然也就酩酊大醉。
戴定国命里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这也是他喜欢收徒弟的原因。大女儿、二女儿嫁的比较远,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只有小女儿戴小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