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夜色深沉如水，如一只沉睡的巨兽横亘在大地上面。
浑天城终于还是守住了，夜晚降临，攻城不果的黑汗人潮水般退去，在他们看来攻破浑天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完全不需要冒着风险夜战，以防出现什么变数。
而浑天城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副城主秦明战死，十名营练，重伤五人，战死三人，副营练还能再战的只有四人，队正，副队长还能再战的只有二十三人，存活的守军，全部加起来不足两千。
一边倚着城墙闭目养神的林风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一沉，睁眼一看，竟然是端木若兰很没有形象的倒过来，不时的啧啧嘴，不知梦中想到了什么。
林风耸耸肩，下一刻根本没有睡实的端木若兰立刻睁眼，结果看到了自己正倒在林风的肩上，而肩还在抖动。端木若兰两条兰眉立刻一翘，怒声道：“明天就要死了，连靠一下都不行吗？”
林风继续耸肩，自己可不愿肩膀被一个人压上一夜，到时候天亮的时候自己的手还能不能动都是一回事。端木若兰不满的看了林风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摘下自己的银盔来，放到地上枕着睡去了，一边的端木行雷摇了摇头，然后倚着城墙闭上了眼睛。
但是被端木若兰这么一闹，林风自己却感到没有几分睡意了，虽然知道自己不睡一会，明天一定剩不下几分力气，只怕在第一波中就要牺牲了，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身，然后顺着城墙走起来。
夜冷如冰。
浑天城本来就是在天灵的北疆，秋季一到，夜晚显得极其的冰冷，林风就在这冰冷的夜中行走着。
行走片刻，林风整了整自己的战甲，不经意间转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木大人，铁大……铁将军！”
正是木均和铁面两人。
木均依旧坐在木椅上面，目光灼灼的看向黑汗人的大营，而铁面这是在他身后，就像白天时一样。
林风惊讶不已，没想到现在这两人还在这里。
木均听到林风的声音，目光偏移，落到了林风的身上，点了点头，有点和蔼的问道：“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林风如实的回答道。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啊，要是是上了年纪的老兵，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背后的铁面开口道。
林风一愣，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果然还活着的老兵们都是倒头就睡。
林风干笑几声。
就这这时，铁面又出声了，道：“明天清早城破以后，所有人都会死，你怕不怕？”
“当然怕了，但是怕又有什么用，我命不由天，除非死掉，不然我会坚持到最后的。”林风目光坚定的道。
“好，说的好。”铁面赞道。木均也是露出一脸的笑意。
铁面上前一步，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箭术如此厉害吗？”
“不知道。”林风摇了摇头很干脆的道。
“那你想不想学。”铁面突然问道。
林风一惊，看向铁面，露出惊容来，没想到铁面竟然想把那箭术传授给自己。林风心中当然是想学了，但是林风却也明白，像这种箭术一定是不传的秘术，自己何德何能能平白的学到。有点犹豫的道：“铁将军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快要死了，现在学了，顶多也就是明天多杀几个人，想学就学，不想学就滚蛋。”铁面好似看透了林风的想法，道。
听了这话，林风深吸一口气，站正身体，然后深深的一躬，沉声道：“请将军指点。”
铁面点了点头，在城墙上走了几步，沉吟片刻道：“射箭在快准狠，你的箭很狠，百步可穿甲，但是却不是最狠，而快和准更谈不上什么。”
“快准狠就是射箭的三个方面，快箭是疾风箭，不见身动，不见箭影，眼到则箭到；准箭是穿叶箭，千步穿叶过，片片叶不落。狠箭是猛雷箭，箭出雷响，箭如雷啸。而这三箭之上，更是有三箭合一的一箭……”
铁面停顿片刻，有些出神道：“那一箭叫做慢箭，物极必反，慢箭一出，微风细雨，但是躲无可躲，千步中的，中者必死。”
林风心念一动，忽然想到铁面在城门内用灭灵箭射黑山可汗的那一幕，就是罕见的慢动作，让林风都能看清，和以往的大为不同，不由的问道：“那铁将军你射黑山可汗的哪一箭就是慢箭？”
“怎么可能。”铁面自嘲的笑了笑，“慢箭我连皮毛都没能接触到，那一箭之所以慢是因为我把疾风箭和还没有掌握全的猛雷箭强行融合到了一起而已，所以才会慢下来，当然那一箭也可能是我至今为止最强的一箭了，哈哈，双箭合一，那可是前人都没做过的呢。”
“那慢箭……”
“哈哈，小子，你太好高骛远了，你还是先学习猛雷箭吧，以你的底子，不出三年在这猛雷箭的造诣上就能超出我，到时候再看你的机遇学习疾风箭或者穿叶箭，至于慢箭，哈哈，你要是能接触到，那我拜你为师都可以啊，哈哈哈。”
“……”林风无语，心中却在暗暗震惊，那慢箭将是什么的风采。
不过很快这想法就抛到脑后了，铁面就认真的讲解起猛烈箭的要诀来。
“箭如猛雷，在于一个猛，千钧之力，以一箭中发出，怎能不猛……”
夜色深沉，安静的浑天城城墙上面，铁面的话幽幽的传出，林风在静静的听着，木均眯着眼看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而其余的人则是已经进入梦乡，发出或轻或重的鼾声来相应和着。
秋风吹过，这一夜，这浑天城最后一夜的城墙上。
很——安——详。
……
等到黎明降临，太阳初升，明亮重回大地，把天地之间照亮，浑天城上睡着的人都慢慢的睁开了眼，铁面也停住了讲述的嘴，抬头看向黑汗人的行营。
在那里一队一队的黑汗人正在集结，像一群黑蚂蚁一般集结。
铁面和木均对视一眼，都是满目的平静，木均还是坐在木椅上面，看了一眼黑汗人，淡淡的笑道：“即使现在城破了，我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元帅，我守到了最后一刻。”
林风站在城墙上面正在沉思，还在思考着铁面一夜内教授给自己的东西，直到被黑汗人的号角声惊醒。
林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然后转身对着铁面又是恭敬的一躬，铁面坦然接受，挥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