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颓然地跌坐到地上,将头埋于膝盖中,哭得撕心裂肺。原来如此,难怪顾轻舟会这般恨他,原来他竟然在无知无觉中这般羞/辱过他。
当二师兄将银针抽离的时候,那些缺失的记忆就如同海浪一般涌了进来。他想起那些海风呼啸的夜晚,他冷着一张脸,颐指气使地命令顾轻舟帮他。不让对方亲吻自己,也不让他靠近自己,只是睁着迷蒙的眼,将他的头按下,直到自己快意地纾/解了,才放开紧揪着他黑发的手。
他想起两人初次时,顾轻舟对他狠狠的报复,那种喉咙被灼伤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底,成为自己午夜梦回的梦魇。他还因此恨过这个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原来其实,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吗?
顾轻舟刚到海边的第一天,连冷清的眸子都写着淡淡的雀跃。而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带着欲言又止的怯懦,小心翼翼的讨好,微不可察的鄙夷。啊,看看自己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还想起顾轻舟在某夜试图亲吻自己,嗫嚅着两片薄唇,缓缓靠近。而被心魔控制的自己则是冷冷地回望着他,说不愿意给仙门的人知道自己和他的亲密关系。
当时的顾轻舟该有多伤心啊,但为何又总能在第二日对他照样关怀备至呢?他总是试图原谅自己,总是旁敲侧击地问“师尊你可有什么话要跟弟子说的?”。似乎只要自己随便胡诌一下,就能立刻得到原谅,永远跟自己天下第一好。
但是被心魔控制了的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希冀。从顾轻舟的视角看来,自己就是无情的利用他发泄yu念,然后白日里又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连一个吻都不屑于给,甚至还怕师门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自己不是婊/子,又是什么呢?沈重澜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肖珲知道沈重澜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内情,给了他消化的时间,拍拍他的背,说道,“小师弟,莫要难过了,都过去了。这些都不是你本意,被心魔操纵之后发生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承担后果。”
可是沈重澜能放过自己吗?他不能。
天生的柔软心肠让他久久不能释怀,怔怔出神,就连肖珲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就连顾轻舟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都不知道。
顾轻舟原本将希望都压在肖珲身上,期待他能开导劝解自家师尊,却不想沈重澜见了肖珲之后,竟更加沉默了,就这样直愣愣地发呆,更加令人担忧。
他伸长手臂,从后边环绕住那人纤细的腰肢,头靠在那修长的脖颈细细磨蹭,“师尊。”他面对沈重澜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撒娇,只是现在的沈重澜不会再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只是冰冷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工具。
沈重澜被他这样抱住,身体僵住,褐色的眼瞳又开始溢出泪水,不断滴落到顾轻舟环抱他的手臂上。顾轻舟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一片湿嚅,不禁叹息一声,手指轻柔地擦去他的泪水,无奈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又没弄你。”
他已经许久没有强迫过沈重澜了,如今师尊这样的情况,他哪里下得去手,只一心希望他能好起来,每天能多吃点东西,好好喝药,自己就要烧高香了,哪里敢有这种痴心妄想。
“魔尊。”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是魔卫在门口。自上次的骚乱之后,顾轻舟就不让任何人入殿了,怕这些魔众会伤到自家师尊。
“又有何事?”顾轻舟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剑眉紧锁,浑身的魔气更加浓郁了一些。他每日就盼着能和沈重澜耳鬓厮磨一会儿,这些大胆的魔卫真会挑时间来触自己霉头。
那魔卫似乎也听到他言语中的不耐烦,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惊惧万分还是强撑着说道,“是魔界的魔众,对,对魔尊这般宠爱沈仙尊感到很不满,纷纷揭竿起义,如今都聚集到门外,要魔尊给个说法。”
他壮着胆子继续说道,“那些魔众说这么多魔族身陨,都是因着,因着...”
“因着什么?”顾轻舟的声音像萃了冰一样森寒,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指尖的魔气更加浓郁。
那魔卫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说是因为沈仙尊蛊惑了魔尊,让魔尊对云仙门手下留情,才会如此。他们希望魔尊能够不要拘泥于儿女情长,能以魔族大业为重。”
魔卫的话语刚落,顾轻舟的脸色立刻比地狱来的鬼魅还要阴沉十分。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沈重澜,往门口走去,冷声道,“一群废物也值得你们这般害怕。”
沈重澜这才怔怔回过神,但是他只能看到顾轻舟远去的衣摆。他想起了许多,这段时间,顾轻舟每天的脸上都会有疲倦的神色,但还是会过来陪自己吃饭,强迫自己喝药养身体。
他的眉宇就没有舒展开过,每次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腥味,里边不仅有正道人士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每次受伤了,顾轻舟就会擒着他的双颊,将呆滞的自己拖到伤口面前,狠狠道,“师尊,看看,这是为了谁流的血。”
沈重澜其实都知道,若是顾轻舟真的大开杀戒,是不会受伤的,就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顾虑才会如此。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依旧缄默不语,眼神空洞地什么话也不说,每次都把顾轻舟气得半死。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盯着自己的手指,自己之前好像有些过分,应该好好谢谢顾轻舟对自己的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