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奇妙极了,仿佛捏住了她清冷淡漠的外表下,不为人知的某处跳动的关联。
涂老幺又问阿音:“音大奶奶?”
阿音端着手:“金门成衣局的衣裳,姑奶奶全包了。”
涂老幺揶揄她一眼,转脸向十九:“你呢?奶十九?”
宋十九一愣,望了望李十一,随即低了头,不好意思道:“不瞒你说。”
“我还没见过金子。”
涂老幺一声驴叫似的畅笑,将宋十九唬了一跳,捏了捏李十一的手腕子,抬头正好望见昏暗的灯光下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宋十九抿嘴莞尔,又问涂老幺:“那你怎样花?”
涂老幺转身回来对着她,大手一挥眉飞色舞:“勒吐精牌代乳粉,你们听过没有?我从前听广州来的几个老哥说的,洋牌子,与母乳无异。我听隔壁的婶子生娃通乳的时候,疼得直叫唤,我寻思等你嫂子生了儿子,若有钱,买代乳粉吃。你嫂子一叫唤那你可不知道,十里地的老牛腿都打颤!”
宋十九听得直乐,胸腔一/颤/一/颤的,正要搭话,却听耳边“啊”一声巨响,老牛入水的声音,水花子荡起来,溅了她满脸。
她停下步子,在摇晃的灯光中瞧清了眼前的状况,面前竟有一条小河,横在道前,死水一般不动弹,涂老幺从水里钻出来,皱吧着脸呸呸吐了几口水,双手举得高高的,抢救一般托着煤油灯。
待他站定了,才发现那水不过大腿高,自他膝盖上方绕着,有些缓缓流淌的动态,李十一伸出原本插在兜里的另一只手,弯腰递给涂老幺,阿音亦上前道:“快上来,仔细冻着。”
涂老幺却疑惑地望了自个儿的腿部一眼,挠头道:“这水温温的,并不冻。”
方才入口的水还有些咸,这河道仿佛连着海子。
李十一直起身子收回手,涂老幺举着灯四处瞧了瞧,指着前方道:“那上头有阶梯,想来是墓室了,这里没有旁的道,仿佛只能自水里穿过去。”
李十一想了想,当先下了水,试了试深浅。
手腕从宋十九手里抽出去,宋十九将手垂到腿边,空落落地捻了捻衣裳的毛边。
李十一道:“水算干净,也不冻。”语毕她将迟疑的眼神递给阿音,望着她精美的旗袍,问,“下不下?”
阿音哼一声:“不问十九,反倒问我?我下斗摸棺的时候,你还在被女鬼追呢。”她一面说一面将高跟鞋脱了,并作一处挂在手上,哗啦一声跳下了水。
宋十九无二话,也蹲下/身子探腿入河。
仍旧是涂老幺打头,拥着水旋子一脚一个坑地往前涉,李十一牵着宋十九慢慢挪,阿音跟在一旁,因这水里烂虾一样难闻的味道掩了鼻。
水路难行,涂老幺也不咋呼了,大气不敢出地顾着路,偶然拿棍子划拉一下水,敲两下探探虚实。李十一手里忽然一紧,回身一看,却是宋十九白着脸僵在了原地,对上她的目光,舔了两下嘴唇,视线下移道:“好……好似有东西。”
小腿上有滑滑的触感,木棍子似的一下一下往她腿肚子上撞,水里冒出咕噜噜涌动的声音,一秒更比一秒大,她噤若寒蝉,未知的恐惧自脊梁骨散开来,轻易便遍布了全身。李十一感到她指尖的颤栗,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别动。”
宋十九点头,急急吸了两口气,却见李十一慢慢靠近她,一手牵紧她不放,一手随着弯腰下探,略一用力将那顶撞她的物事捉了出来。
待瞧清了,李十一鼻息微动松软一笑,转了转头,又正回来眼眸清透地望着宋十九,抬了抬眉头。
“嗨!鱼呀。”涂老幺近前,注视在李十一手里摆着尾巴的小鱼苗。
未等李十一松手,他又将眼睛凑近了些,在灯下眨巴了两下,奇道:“这什么鱼,竟没有眼珠子?”
李十一翻手仔细瞧,体长而扁,腹圆头短:“仿佛是赤鳞鱼。”
“赤鳞鱼不下山,寻常长于泰山之水中,缘何会在这里头?况且,这眼珠子都没了,仿佛是退化了。”阿音走过来。
李十一将那鱼放了:“山洞之中不见光,天长日久,视物的本事用不上,眼部退化也是有的,只是这鱼既游到了此处,河又通着海,自然也能游出去,没有久居洞中繁衍生息乃至双目退化的道理。”
阿音点头称是,听李十一沉吟道:“除非。”
“除非这里头,有吸引它们围聚于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