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九醒来时天已大亮,李十一仍旧保持怀抱她的姿势,她枕在李十一的胳膊上,还未好生令意识跟上阳光的脚步,便察觉到了手心里奇妙的触感。
似一块软布,里头兜了水,充实而丰盈地填在指缝间,将她的手撑作一个半圆型。
燥热自耳朵里蹿出来,心跳也不大齐整了,她想将手拿开,正抬腕却觉那柔软略略一颠,令她十分舍不得。
她屏着气抬了抬睫毛,李十一呼吸均匀,好似仍未苏醒。宋十九想了想,大着胆子在李十一的臂弯里挪了挪脸颊,将手张开些,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而后轻轻一捏。
她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十分不淑女的脏话。
紊乱的呼吸牵动她的心跳,她却并未停下来,曲指抚了抚,手心儿里起了奇异而微妙的变化,逆来顺受的防守变作坚挺的反攻,同她掌心纠缠的曲线对峙。
这感觉实在太微妙,欲望有了支点,又有了中心。
李十一的睫毛扇了扇,眼下的阴影不动声色,她敛着呼吸将宋十九的动作照单全收,在心跳快要露出破绽时动了动被她枕着的手,五指回勾,摸了一把她软软的耳垂。
宋十九做贼心虚,立马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回了李十一的腰上。
李十一的指头无意识地游走,沿着宋十九的下颌线来回抚动,作足了即将醒来的懒散姿态,才抖了抖眼下的阴影,半睁眼问她:“醒了?”
宋十九将头埋在她暖香的颈间,闷闷“嗯”一声,而后翻身下床,出门打了水回来梳洗。
她动作勤快又熟练,只是一路低着头不大敢瞧李十一,不晓得为什么,方才在床上那样缠绵,一下床规整了衣裳,仿佛也规整了遗落一地的情丝,令她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疏离。
没同李十一在一起时,她觉得她与她熟悉得很了,可以做世界上任何亲密的事情,可当真在一处了,又觉得不大够,以至于她还不大有底气笃定李十一喜欢的是她的哪一面,清晨起来时应当用哪一种表情最为可爱,最为落落大方。
她一面拧帕子一面想,听见李十一困乏地下了床,趿着拖鞋朝她走过来。
她让了一个身位给她,不挡着她洗漱,李十一却停在她身后,手一横将她拦腰抱住,下巴在她的颈窝处一搁,然而才走到一旁俯身洗脸。
她的动作随意且自然,又短暂得仿佛没什么必要,但宋十九知道,她在安抚她,她瞧出了她在病症的作用下的患得患失,瞧出了她怕李十一后悔的心思,适时送上了小小的,温暖的定心丸。
宋十九低头咬着嘴角,露出了软绵绵的,甜得并不明显的笑容。
二人刚换好衣裳,便听得涂老幺笃笃笃地敲门,李十一开门,见他急道:“十九不见了,方才我敲了好一会子门,也……”
他顿住,五官精神得似统统在敬礼,张嘴望着自李十一身后出现的宋十九。
方才赶上来的阿音和阿罗站在楼梯拐角处,扶着栏杆杵在中央。
李十一将门掩了,拉着宋十九出来,同楼梯上的二人打过招呼,四人一齐往下走,阿罗缓着步子,意味深长地回眸,李十一回敬一个悠然的挑眉。
阿罗笑了笑,幅度微小地偏了偏头。
几人吃过早饭,坐在一处商议虚耗一事,宋十九在园子里浇花,她的情绪仍旧很不稳定,有时望着明晃晃的太阳,一瞧便是半盏茶的时辰,李十一轻声喊她,她才回过神来,揩一揩眼角的泪珠子,同她勉强地弯弯嘴角。
她望着李十一无意识堆蹙的眉间,心里懊恼极了,暗地里喊了一百遍加油,还在院子里做了会子强身健体的早操,方回到客厅里翻书。
李十一靠着楼梯同阿罗说话,时不时抛一个眼神给宋十九,宋十九对上她的目光时,眼里便亮起来,望着她的背影,双眼又黯下去。
李十一敏感地感受到她的波动,几句交待完,等诸人散了干净,便行至沙发边,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宋十九靠着她,听她念书。
清冷的嗓音在客厅里高高低低的,涂老幺打扫走廊经过,朝里头望一眼,见李十一圈住了她,她缩在了李十一的怀里。
“咦。”涂老幺觉着肉麻,本能地要拉下嘴角,也不晓得是阳光洒得恰到好处,还是李十一念书的声音太过动听,总之他竟觉得有些温暖,他靠在门边上看了一会子,又想了想婆娘和涂四顺,抠抠眼窝低头走了。
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宋十九不由自主动了动肩膀,李十一放开她,散开搭着的二郎腿,道:“我去做饭。”
午饭颇为丰盛地做了一桌子,炖得脱了骨的小排,滋啦啦滚着热油的水煮牛肉,酸辣呛人的醋溜白菜,还凉拌了一个白切鸡。阿音望着这几个宋十九爱吃的菜,心里有些复杂。
宋十九仍旧没什么话,小口小口地吃着,李十一许久未下厨,过了油烟不是很有胃口,便搁下筷子撑着脸同一边的阿罗说话。
透过高低错落的瓷器,自阿音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她认真言语的面容,亦正好能瞧见她搁在桌底下的右手,捉着宋十九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