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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令相思寄杜蘅(十二)(1 / 2)

 李十一等人习惯了夜里干活,因此待得月上梢头才收整出门。涂老幺被留下照顾妻儿同看家,将往日惯常背的包袱给五钱缠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嘱咐了,老妈子似的扶着门目送她们开车往佘山去。

今夜下了零星的小雨,实在不算出工的好天气,倒是山脉雾蒙蒙的,温柔地削减了些恐惧感。

一行人沿着小径上山,未到一个时辰便至了那日螣蛇洞附近,李十一原本欲避开螣蛇搜寻,阿罗却道离螣蛇藏身处越近,越易寻得白矖神像,于是几人踩着碎碎的秋叶,支着油灯在洞穴附近搜索。

绕过洞口,却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汁液在研磨,还伴有姑娘高高低低无助的哀吟,李十一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子,声音自洞穴里传来,她同余下三人交换眼神,躬身入洞。

这是第二回入螣蛇洞,路径倒是熟悉了许多,壁上的蝙蝠一只不剩,只余了烧焦的骨头堆在墙根儿,散发着难闻的酸腐气,地下有几道深深的血痕,粘连其中的是野狼同老虎的皮毛,李十一心下一凛,握紧宋十九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极其小心地往内走。

阿罗将伞收了,牵着阿音,伞尖磕在地上,碰出细微的脆响。

穿过小径,李十一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上回藏身的巨石,示意几人蹲下,听了一会子动静,才侧头谨慎地查看。

只一眼,便令她肝胆都缩了一缩。

巨大的洞穴里闪着一盏尸油熬的长明灯,青铜的支架拔地而起,足有二人高,水缸大的灯盏里溢出油脂,和着未剥离的血沫子和脂肪块,那烛火腥得很,辨不出里头烧的是人还是动物,总之令人胆汁儿都翻腾起来。灯盏下方却无可辩驳地堆着几个新鲜的头骨,还残留着未吞噬干净的发丝儿。

李十一的下颌骨凸出来,背上却被一只软软的手抚了抚,她稍稍回身,对上宋十九镇定而温和的双眼。

她蹲在李十一身后,什么也没看见,却在李十一咬牙的小动作中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难受,适时送上了轻柔的安抚。

李十一弯了弯嘴角算回应她,转过头继续搜寻螣蛇的身影。眯眼瞧了一会子,才循着声音在洞穴的西北面找着了。

那是一条二人粗的巨蟒,身长不可量,青灰色的鳞片散发着斑驳的暗光,头比一般的蛇要大一些,阔嘴巨鄂,倒有几分似龙的模样,脊背处有一排软软的刺,背上收敛着一对骨节锐利的翅膀。

它此刻盘作椭圆形,齿轮一样慢慢撵着,似在以身体包裹什么物件,李十一合拢眼帘,仔细一瞧,在它的蛇腹间发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姑娘。

是芸娘。

她被螣蛇紧紧缠绕着,鬼身已不成形,气息只出不进,只剩一张艳丽的嘴唇发出饱受摧残的哀吟,那呻吟声不似人,也不似鬼,似被剥皮抽筋的小兽,自喉咙里呜咽出来,带着不忍入耳的巨大的痛楚。

她的衣裳早已剥落得差不多,皮肤也未剩几块完好的,被冰凉粘腻的蛇腹摩擦过的头皮血肉模糊,仿佛被腐蚀了一般,将头发同露出的白骨混在一处。一双枯木似的手条件反射似的一下一下锤着螣蛇的躯体,好似攀扯着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同意识。

李十一听见自己的胸骨里发出了类似拉风箱一样的声音,一呼一吸地带着她的前胸起起伏伏。

她回头,漠然的眸子对上阿罗,阿罗半点不意外,好似知道她瞧见了什么,只放轻了嗓音道:“螣蛇蜕皮后灵气弱,吞人、食兽、拆鬼,以补气。”

李十一抬眼,又听阿罗心领神会地补充:“灰飞烟灭。”

李十一垂下眼帘,扇了两下睫毛,随即食指一支,将烟管子架在手里。

阿罗柔柔地望着她,见她忽然勾唇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同阿罗叹了口气:“第三回。”

话音一落,她同阿音对视一眼,探身而出,右手支着烟管在空气中飞快地写了御龙诀,左手挽花捏出雄黄符,脚下行封神虚步,第十三步时绕至螣蛇身后,诀入符纸烧出蓝烟,以烟嘴罩之,未等螣蛇有所反应,便翻身跃起,至七寸处将烟管用力一扣,大斥:“破!”

一袭动作快得惊人,竟令专心补灵的螣蛇严严实实着了一道,巨大的蛇尾迅速一扫,似被火燎了,发出滋滋的皮肉烧焦的声响,李十一一手撑地俯跪在侧,抬头见螣蛇的骨节咯咯作响,硕大的头颅傲慢而愤怒地转过来,铜陵大的眼睛泛着令人生怖的幽光,瞳孔缩成一条线,倒映着渺小而不自知的人类。

被放开的芸娘似没了弹力的绳子,滚到一旁大口大口吐着血水,双腿的筋骨被震断了,软绵绵地耷拉着。

李十一方才的一跃掏尽了泰半的力气,如今余震未歇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招断龙令仅用来对付过几回山里的蛇妖,料想对神兽是不起什么作用,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搏。

她不想再找什么白矖神像了,她望着螣蛇站起身来,好似望断了这几年难捱的折磨,是非对错,一道清算罢。

她偏脸,示意阿罗护好十九,而后低喊了一句:“阿音!”

二字坠地,香风袭来,一道细细的红线自另一头抛过来,李十一单手接过,提起扫步斜攀至石壁上,手一圈,将红线绕过方才击打过的七寸处,死死缠绕三圈,另一头赤足的阿音亦镜面似的如法炮制,二人合力将蛇腹裹住。

李十一双足落地,烟管子在空中一挥,将诀注入紧绷的红线里。阿音自发间抽出一柄短小的折扇,三两下抖开,手腕翻飞刷刷一转,以扇为骨,作法捏诀。

红线极细,却出人意料地捆住了庞然大物,被站在一起的李十一同阿音用力拉扯,绷得能望见上头弹跳的灰尘,阿音同李十一脚步站得极踏实,背部挺得似卯足了劲的箭矢,握着红线的手腕横在脸边,用力得指头发白。

螣蛇被箍住心脏,将愤怒的呐喊回缩了一半,饶是如此,亦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山洞的碎石簌簌落下,能听见四周的鸟兽惊惶逃窜的惊叫,地面隐隐震动起来,带起卷着尘土的风沙,将李十一同阿音打得难以支撑。

李十一稳了稳身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一拉再度将红绳缠了一圈,绳结陷入肌肤里,勒出鲜红的血印子,冷汗一滴滴掉落,迷得她的眼酸痛不已,她听见身边的阿音在螣蛇的摇摆中发出一声闷哼,胸腔低低一颤,仿佛在强忍被震碎的心头血。

如今螣蛇蜕皮,又被打断补灵之势,功力大减,可即便如此,她也预感到同阿音再撑不住半招。她想要松了绳索另寻她法,转头时却瞧见了阿音倔强得以卵击石的怒意。

她同李十一其实是一样的人,李十一的伪装是冷漠,阿音的伪装是轻浮,李十一见惯了她嬉笑怒骂,已经许久未见她这样七情上脸的模样。

她桃花一样春情的眸子此刻凌冽地压着,抱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心的决心,绝望而癫狂地向螣蛇迫近。

“阿音!”她的状态太过不对,李十一想要将她唤回神。

阿音却毫无反应,只将血肉模糊的手收紧了些,仿佛是刻意要激怒螣蛇一般,绯红的眼像入了魔,带着不管不顾的放肆。

被阿罗护在身后的宋十九急得灵台纷杂,手上的气聚了几回,却仍旧毫无用处,她死死咬着下唇不发出声音,捏成球状的手指不受控地抖着。

阿罗强压着心脏紧张的狂跳,眼神自李十一身上扫到阿音身上。

巨石炸裂,油灯膨胀,轰隆的火光中螣蛇将身子剧烈地一摆,红绳“嘭”一声断裂,李十一同阿音被震得筋脉发麻,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螣蛇的反击这才开始,神龙摆尾重重一扫,将两个筋疲力尽的姑娘重重一抛,砸到石壁上,“嗡”地一声磕响,而后便毫无生气地滚下来。

宋十九再也忍不住,颤着声儿跑上前抱住李十一。

阿罗扑上前将阿音护住,撑伞挡住坠落的石块。

李十一在宋十九的怀里剧烈地喘着气,脸颊被石头尖锐的棱角划了一道,刻在脂膏一样的皮肤上颇有些触目惊心,血沾顺着手腕流下来,自烟杆子上滚过,一滴滴落入泥土里。

她的眼皮重极了,眼睛也被汗腌得痛极了,嗓子似被熊掌一把掏走,火辣辣地说不出话来。

面前一阵压迫,她感到螣蛇的阴影极速迫近,手上凝了力气便要推开宋十九,却见宋十九滚着泪痕,护住她的头,转身狰狞地怒嚎一声。

又是同样的场景,她发出了似人似兽的呜咽,眉心青白色的雾气蹿出来,在面前散开。

不知是因她哭得太厉害,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的法术却并没有对螣蛇起作用,它只略顿了顿,将阴鸷的眸子一缩,便将头压下,沉坠坠地笼罩住不堪一击的宋十九和李十一。

李十一拼尽全力翻身一滚,将宋十九推开,螣蛇巨大的口张开,铡刀一样卡在李十一面前,利齿森森唾液酸腐,一口便能将她生吞入内。

宋十九拼着命要上前,却被阿罗一把捉住手腕。

面前光亮一闪,李十一本能地接住,听见不远处传来阿罗的声音:“令蘅,跟我念!”

令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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