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如果周末休假多好……”宋天蓝前一天打了一夜游戏,早上不到八点又被叫起来去大范围排查,这么查了一天,按他的话说“血条就剩一丝儿了啊啊啊”,一手抱着本子,一手揉了揉黑眼圈,他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不加一句‘如果犯人周末也休假多好’呢?”走在前面的罗振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在嘟嘟囔囔的天然卷头上敲了一记,“可能吗?别废话了,快跟上。”
天然卷痛哼一声,摸摸被敲的地方,跟在了脚步匆匆的师傅后面,过了一会儿问道:“问完这家就休息好不好?都要晚上了,我肚子好饿……”
“行行行。”罗振威漫不经心地随口答应着。
“唉……师傅,接下来这家是谁啊?住得这么远,别又是那种偏僻郊区的小朋友啊,上午那个一直跟我诉苦他家的狗被邻居宰了要一命偿一命不行就上访收成也不好求政府给补助……”宋天蓝心悸地一缩脖子,“师傅你居然还躲出去了,你知道吗?他们最后都抱着我的腿开始哭了……”
罗振威翻个白眼,把手里的档案夹往天然卷脑袋上一拍:“自己看。”
不出所料地,五秒内宋天蓝就惊叫了起来:“哇哇哇哇哇好漂亮啊这女的!”但这没有堵住他的嘴:“嗯,林易时,女,10月转学来的……靠真是漂亮死了!证件照都拍得这么好看,真人得漂亮成什么样?不不,其实也有特别上相的吧,照片仙女真人猪头什么的……不过能上相成这样,真人再怎么着也不会是低水平啊,唉唉,真是……”
“快闭嘴吧……”罗振威一把抽回档案夹,无视了吱哇乱叫着要拿手机拍照留念的宋天蓝,揉揉太阳穴,“有动力了?”
“有!”天然卷脚跟一磕,啪地立正了,表情异常严肃地敬了个标准礼。
罗振威又呼了他脑袋一巴掌:“别尽给我丢人了!”甩手便走。天然卷嘿嘿笑了,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
同时,林易时的卧室。
叶浮又拿起一个相框,翻过来细细端详,照片的右下角写了“小时9岁”,画面上打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林易时背对着镜头在画画,粉粉的衣服上溅了各色的颜料,而肉肉的小手握了一根画笔,在比她还高一点的画纸上涂鸦,颜色十分鲜艳活泼,形状却有点乱,叶浮看不懂那是个什么东西,就皱着眉捅捅在一边收拾相框的林易时:“小易,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林易时抬起头,伸手接过相框,也抬起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嗯……是我当时认为的死亡的形状吧?”
“这么阳光的死亡?看起来像一丛怒放的鲜花呢,”叶浮摇摇头,认为小号的林易时脑子不可能不正常,“你唬我?”
“真没有!”林易时露出有点儿小委屈的表情,“死亡比鲜花还要美啊,我一直觉得那是特别绚烂的存在,你想啊,一个人积累了几十年的生命的热量,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爆发,从存在到化为虚无只有几秒钟,难道不会绚烂到难以想象吗?”
叶浮眨眨眼,歪着头好像在努力理解。过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摇摇头:“不觉得。”又转身拿起相框继续往墙上挂。要把相框全部挂回去是她提出来的,叶浮总觉得,相框就是为了挂起来的,锁在床下总感觉是一种浪费,何况让她睡在一堆林易时的照片上,还不如把它们挂出来更舒服点。林易时倒是没有坚持,只是笑眯眯地问:“那我们……的时候,满墙的我都在看着我们,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把叶浮臊得半天没跟她说话。直到吃饭时才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那也……挺好的啊。”林易时当时就乐喷了,坚持要给她拍照,也挂上去,造一个“真正的爱巢”。惊惶万状的叶浮还跟手持相机的林易时在屋里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追逐战。
叶浮甩甩头不去想,拿布擦擦相框。
这时,林易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咦?”叶浮差点站不稳,挣扎着把手中的相框归位,才在那紧紧的怀抱里艰难转身。环绕着自己的高温人体只是吐了一口气,又埋在她胸口深深吸气。
“喂……”叶浮迷茫地推推林易时,“怎么了啊?”
林易时就着这个姿势抬头,脸颊泛红地微笑着仰视她:“……总感觉,好幸福啊。”
叶浮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口吃起来了:“干吗突然说这种话嘛……”接着就被林易时亲了一下。
“好话当然要趁着现在说呀,”林易时说,“我怕以后没机会再说出口了,现在,能让你听多少就说多少……”还没接着说下去,嘴就被人捂上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表情不自然起来的叶浮,模模糊糊地在她掌中发出一个“唔?”的疑问音。
“不会没机会的……”叶浮红了眼圈儿,“说好要永远的,就你跟我……说好的……”
但这种有如浮萍一样脆弱的关系啊,真的可以长久持续下去吗?问题的答案叶浮当然一清二楚,但是,她宁愿抱着那微茫的希望去坚信庸俗又难以预测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