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林易时并没有生气,只是将玉米又转了一圈儿。“没有,他们是那种典型的溺爱女儿的父母,如果按一般标准来说,我是非常幸福的。”
“那,那为什么……”
“就是因为太幸福了啊,”林易时抬起眼,正视叶浮,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被镜片隐去了一些流转的光芒,“他们给我的感情反馈是最浓厚却无杂质的,我也就非常爱他们。所以这是我想出来的,最纯粹的爱的表达。幸福是转瞬即逝的,谁也抓不住时间,因为太幸福了而害怕失去,所以想要永远停止在‘今天’,你不会这样想吗?”
叶浮垂下眼,没回答。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干脆把时间毁掉不就行了?”林易时简简单单地总结。
叶浮咬住了吸管,没有喝饮料,只是拿牙在磨,过了一会儿那末端就被咬得斑斑驳驳,有点儿扎嘴。这算是她的坏习惯,一想事儿就忍不住要折腾点儿东西。林易时也会害怕吗?她想,害怕“失去”这件事?
那为什么肉体的消失不算“失去”呢?
直到窗外的人逐渐增多,火车站拥挤起来,林易时才拉起叶浮走出快餐店,提醒她拿好车票,就这么自然地排在了等待出站的长队后面。叶浮拉着林易时的手渗满了汗水,表情也渐渐苍白。林易时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个游戏,塞到她手里让她玩。虽然还是十分恐惧,但这种节奏十分紧张的跑酷游戏还是马上分散了叶浮的注意力,她的目光也逐渐聚焦在手机屏幕上,脸色好转了些。
检票员很着急的样子,表情不是很耐烦,只是扫一眼车票就撕一下让通过了。因此队伍也迅速地向前移动,快到她们俩的时候叶浮才关了游戏,抬头看看,觉得这检票员一定是在撕开车票的时候才会得到一点快慰。林易时排在前面,把票递过去,检票员瞄了一眼,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撕完就扔回来。叶浮僵硬着抬手递过去,他却好像困了一样,眯起眼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撕。
林易时拉过叶浮,混在人流里快步走出了车站。
叶浮还是愣愣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松就过来了。她一面跟着林易时走,一面回过头看了看这座车站,建筑很老旧,墙皮斑斑驳驳,车站顶上落了一层雪的“A站”字样下是风格古老的一整面茶色玻璃。车站前有个小小的广场,中央竖着一座雕像,应当是这座城市的标志物,不过她从没来过,也不知道这样貌怪异的铜雕有何含义。这样小的车站,人流量却很大,五颜六色的人群与它有点儿不协调。
N城的车站就不是这样,近几年刚刚翻修过,庞大极了,车站本身是N城名字的形状,几个面都是从上到下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几乎算是金光闪闪,晚上则亮起一圈又一圈的霓虹灯,各种颜色的线条在建筑上奔跑出各式字样,简直像是火车站着了火。广场做成一环套一环的样子,地砖还是一水儿的雪白色,恢弘得很。人在上面走着就像一群群小蚂蚁。
“看什么呢?”前方的短发少女转过头问。叶浮回头,笑着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第一站。”叶浮说,“第一次离开N城,感觉可真怪。”
陌生的小城市,陌生的小车站,匆匆而过的陌生的人们。
“‘怪’这个词儿意义不明呢。”林易时迷惑地看看她。
“没什么啦。”
“叶浮,你有时候很让我搞不懂呢,”林易时嘟起小嘴,“先不管你了,汽车站离这里就两站地,我们走过去吧?”
“好。”叶浮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微笑。
如果非得再找个词儿来描述现在的感受的话,就用“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