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轻柔似水
金麟不无诧异的望着自己的女弟子。她双手托腮,安安静静的坐在石桌边上,淡淡的金色晨光笼罩她的身上,使得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纯净,精巧的五官,有种似真似幻的美。她的表情很是认真,认真的忧郁,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远方,幽窅而深远。
这个孩子他真是看不透。在她的生命,似乎一切都是完美的。完美的家、完美的父母、完美的兄长,他们疼她、爱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这样的孩子,该是娇蛮、任性却又清澈干净的如同一条小溪。溪面上随意泛起的一条波纹便能让人明了的知晓溪底究竟是哪一条鱼儿在轻轻摆尾。可她偏偏不然,她是一汪深潭,看着清澈,其实深不见底。
她顽皮笑着的时候,眸底闪动的却是一种名唤智慧的光芒;她沉静下来时,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摄人的气度,让人下意识的垂头敛息不敢直视。这样的孩子,他从前不曾见过,也不以为将来还有机会能遇到。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轻轻替她拨了拨额前的浏海:“鬼丫头,先生真是被你弄糊涂了!”
荼蘼仰甜甜一笑,很快收敛了适才的情绪:“先生今儿打算教我甚么?”有些事情,注定是没办法说得出口的,不管是对着谁,她只能牢牢的守住这个秘密,重新长大。
在这个成长的过程,尽量的规避,竭力使自己不再走回从前的老路。
金麟微笑:“你想学甚么先生就教你甚么,如何?”
他教习京名门闺秀已有不少日子了,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严格的按照事先的约定教授琴棋书画,从不涉及其他。今儿这金口一开,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
荼蘼嗤的一笑,调皮道:“先生最擅长甚么,我就学甚么,好不好!”
金麟微怔,旋即哑然失笑:“鬼灵精!”口虽如此说着,他却还是沉思了一下,这才道:“那先生就教你**罢!”
荼蘼歪了歪头,先答应了一声,然后才有些犯难道:“我家的箫可还使得么?”
大乾于音律一道上重琴,认为琴古典而优雅,为百乐之,乃人士大夫与闺阁千金所必习之艺。琴音则为正音,孔子甚至说君子乐不去身,君子和琴比德。唯君子能乐。正因如此,大乾上层人士皆学琴,对于其他乐器,学者却是寥寥。季家自然也不例外。
金麟笑了一笑,道:“我于音律之素来最是钟爱箫,家倒是很收藏了一些好箫,等明日我使人回家取一枝来送你便是了!”
荼蘼点了点头,便索性趴在石桌上,懒洋洋的只是不动:“那今儿就不学了,金先生陪我说说话儿,可好?”
金麟皱皱眉:“石桌凉,仔细受了风寒,可别趴着了,进去说话罢!”
荼蘼扁扁嘴,答应了一声后,还不及坐正了,便见慧清快步的走了过来,向金麟施礼后,这才道:“夫人请小姐过去主院会客呢!”
荼蘼错愕的抬头去看她:“会客?会甚么客?”
“是福威伯夫人!”慧清答,嘴角笑意隐然,眸甚至有一抹暧昧的光芒。
福威伯夫人?荼蘼蹙起了眉。福威伯夫人,岂非就是林明轩的母亲。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该死的林明轩,她暗暗的诅咒了一句,却还是不得不起身辞了金麟离开书房。
福威伯这个爵位亦是开国之时封赐的,至今已有百多年了。第一任福威伯原姓于,其后被大乾太祖收为义子,赐姓为林。乾史之上,提到此人之处不少,评价更是极为奇异。
原来这位福威伯,其实武艺并不出众,人才在开国诸功臣也算不得顶儿尖儿,然而这位太祖义子却有着通天的大运,每每能够绝地重生、反败为胜,因而被太祖喻之为开朝第一福将。太祖立国之后,便封他为福威伯,恩宠之重,一时无二。
而林明轩,正是这位福威伯的后人。
荼蘼闷闷的跟在慧清后头,往母亲院子走去,一路转着心思,想着怎么打了这事。慧清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她一脸郁郁之色,忍不住笑道:“小姐似乎不大高兴?”
荼蘼淡淡的应了一声,最近的一些事情,让她很有些不耐,也愈加懒得去维持笑脸。慧清毕竟是个有眼色的,见了她的面色,下面几句打趣的话儿。便没敢说出来。
福威伯夫人施氏,今年已将近五十了,个头高挑,容颜甚是秀美,只一看了她,便知林明轩的容颜从何而来。此刻她正与段夫人坐在一块,慢慢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