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8论嫁
段夫人房里,安哥儿与轩哥儿正在一边打闹。段夫人坐在靠窗的炕上,慢慢的在绣箧里头细细挑拣着各色绣线。荼蘼却提着笔,细细的描着花样。回京以后,日子过得清闲了许多,府里的事务如今都掌在韩璀手里,她自也没有兴趣插手去管。
这两日天气虽甚晴好,但却愈的寒冷,外头的雪已化了好些,不复前些日子的美丽。
段夫人这几年轻松惯了,不免又将昔日闺的针线拿了起来,无事便为两个小孙儿做些小衣,偶尔也给荼蘼绣块帕子之类的小物事。挑出几色绣线来,她拿到阳光下比了比,觉得颜色倒也还协调,便满意的笑笑。荼蘼却偏在此刻搁了笔,见她微笑,便问道:“娘又在想些甚么?想得笑吟吟的!”
段夫人一笑,便趁势教训她道:“娘只是在想,娘的荼蘼甚么都好,只这女红方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当日原该使你好好学学的!”
荼蘼闻言,不觉嘴唇微翘,娇嗔道:“娘又瞧不起女儿,我的女红怎么差了?”凭心而论,她的女红若拿了出去,也还算是针脚平整,绣工精细,只是她对女红并无多少兴趣,学了些皮毛之后,便也无心再往下学。与精于此道之人一比,自然是高下立现。
段夫人见女儿撅嘴娇嗔,明眸若水,秀靥带晕,轻嗔薄怒之下,愈觉秀雅绝伦,女儿情态毕现,心不觉一动,因抬手拍了拍女儿柔嫩光洁的粉靥,怜惜的叹了一声:“你这丫头!”
女儿已愈的大了,回京的这些日子,她也陪季煊出过几回门,这之自也遇到了不少往日的旧交好友,身边都是各自带着女儿。众人见面,叙了旧后,都是不约而同的问起荼蘼,且问她何不与女儿同来。她却总是微笑,推脱说女儿年纪小。又怯生娇弱,畏见生人。
虽是如此,也还是免不了遇上好些酷喜为媒的,对此一问再问。吾家有女初长成,实在令她又是骄傲又是犹疑。她幼时曾听人说,女子一生,共有三道坎。第一道,便是投胎;第二道,亦是最重的一道便是择夫;至于第三道,那便是子孙。她何其有幸,生于大族,嫁与季煊,所得三子一女虽不敢说俱为人龙凤,但也各个出色,堪为翘楚……
荼蘼似小猫一般,乖巧的在段夫人掌心蹭了蹭,顺势靠在母亲怀里。原以为母亲还要再说甚么,却不料段夫人竟忽而沉思起来,不觉有些诧异的摇了摇段夫人的手臂:“娘!?”
段夫人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感慨万千的道了一句:“娘的荼蘼真的大了!”
一言未了。面上已现出伤怀之意来。荼蘼看见母亲面色,心便是轻轻一跳。这次季煊忽然携众返京,她虽不说,心却是明镜一般。他们一家已离开京城太久了,朝堂之,原就是天下最大的名利场,而名利场,从来就是人走茶凉的地方,五年,实在已经很久了。
父亲经历的太多,或者已不再将名利放在心上,但他却无法放弃掉季家的百年经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季煊不敢也不愿让百年相承的清平侯府就此在他手衰败下去。
何况,两个哥哥也大了,是该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了。
荼蘼无声的看着段夫人,段夫人抚了抚她纤细柔嫩的玉手,回头看了看屋内的月琴与其他几个服侍之人。月琴会意,当下弯腰,将两个孩子哄了出去,又示意别人一道出去。
段夫人眼见房内无人,这才问道:“荼蘼,你可喜欢宝亲王?”这还是她第一次问起女儿的心意,从前,即使林培之就在庐山,她也没有起意问过女儿。
荼蘼微微惊了一下,没有答话,只抬起明净清澈的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段夫人。
段夫人淡淡道:“我已同你爹商量过了,世家子弟虽多。但家世人品都配得上你,又温和本份、不胡乱掺和的世家子弟也并不多。当今皇上内宠颇多,但子嗣却也算不得繁茂。与你年纪相宜,又无妻室的,更是寥寥无几。其佼佼者,莫过于肃亲王与堰王二人……”
荼蘼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段夫人不急不缓的给她分析这整个京的少年才俊。
“肃亲王这几年势力愈庞大,只是我与你爹都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且今上正当壮年,长此下去,父子必生嫌隙。堰王此人虽心怀大志,但个性温懦,顺境犹可,若逢逆境怕是难免举棋不定,大事难成……”段夫人轻轻叹了一声:“况兄弟争位,能承继大统者固然是好,但将来难免三宫六院;失败者,下场更是堪虞,这两条路,爹娘都不想你走……”
荼蘼沉默良久,才伸臂轻轻抱住段夫人柔软的腰肢,将臻贴进她温暖的怀抱。轻轻说道:“女儿全凭爹娘作主!”段夫人的这段话,她哪还能听不出来,世家子弟之,可供挑拣的不多,皇室人,又都前途莫定,段夫人事先偏又问及她可喜欢林培之。
这话明明白白的便是在劝她嫁给林培之。
她话一出口,便感觉到段夫人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她听到段夫人带些欣慰的声音:“既如此,这几日,娘便让你三哥给南渊岛去一封信。稍作暗示。娘看宝亲王是个千伶百俐的人物,自然一点便透,再不消明说的!你二哥很快便要回来了,他的婚事,也早该定下了。唉,时光不饶人呀,转眼间,你们便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