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一个游戏,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老枪似乎正在笑着,笑得非常愉快,“你很快就会知道它究竟有多么的有趣。”
铁传雄忽然沉默了,他实在不明白老枪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这个时候,他通常都很少说话,甚至索性闭口不语。
老枪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慢慢转过了身子,那一刻,诡异的笑容依然保持在他的脸上,让铁传雄有种陌生的感觉。
老枪并不在意他心里的感觉,慢慢说道:“你去准备墨宝,然后再找一只信鸽回来。”
铁传雄又愣了愣,但他并没有再问什么,点了点头,带着一脸疑惑,转身而去。老枪是他师父,也是他的父亲,无论老枪吩咐他做什么,他都绝对服从。
老枪望着铁传雄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转过身子,仰天远望。
夜色已深沉,点点繁星依稀闪烁,老枪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表情,神秘得不可捉摸……
司马血是活着,还是死了?司马血真的是个伪君子吗?老枪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这些问题,从燕重衣离开铁枪山庄开始,就一直在困扰着纠缠着他。
走在暗夜,孤独地遥望着星空,燕重衣忽然感到有种难以述说的彷徨。他一直都在思索着,总是隐隐觉得这些事有些不对,但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他却又说不出来。
司马血是仁义无双、急公好义的大侠,这一点尽人皆知,燕重衣虽然从未见过他,但他的侠名和侠义之举却还是听说过的,如果仅凭老枪的片面之辞,就认定他是像左丘权那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燕重衣实在无法接受。铁枪山庄完好无损,居然是司马血一手策划的置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这代价未免也太重了些,老枪所言,又有几分可信?
最后燕重衣想到了那个假扮他的凶手。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一剑就杀了刘一刀的人,当然不是个普通的剑客,然而,当今世上,除了他,又还有谁的剑如此之快?
思索,常常能够让一个人忘却身边生的事。燕重衣沉浸于迷茫,丝毫没有现,在铁枪楼,一只信鸽展翅高飞,冲天而去,从他的头顶上方迅没入了暗夜之……
夜,对一个正在等待的人而言,或许是更寒露重,漫长而备受煎熬的,但对心情愉快、把酒言欢的人来说,却是非常的短暂,甚至心生“时不与我”的感慨。
深沉的夜色终于慢慢褪去了它的颜色,天地间露出一层灰蒙蒙的微光,虽然朦胧缥渺,但黎明的脚步终究是无法阻挡的。残秋的黎明,天气总是特别的寒凉,晨露尤其浓重,滴滴晶莹的露珠早早就已挂在了枝头,等待阳光的蒸。大地笼罩在浓浓的气雾,显得虚无而缥缈,令人有种置身于梦幻的错觉。
在一座古老的小城,有一座非常美丽的府邸,在这座府邸的后花园里,有一栋两层的小阁楼。在夜色还未完全褪去的那一刻,这小阁楼第二层的窗子还是敞开着的,屋内燃点着一盏六角铜灯,但随着曙光的来临,和寒意的侵袭,灯灭了,窗子也掩上了。
屋内一片昏暗,依稀显现出两个人的轮廓,相对而坐,看不见他们的衣着,也看不出他们的相貌。二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不约而同从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了酒杯,动作缓慢,却又充满了协调的节奏。
过了半晌,其一人忽然说道:“主人,你觉得燕重衣会不会答应老枪?”
他的声音低沉而年轻,年纪绝不会过二十五岁。
另一人慢慢放下了手的酒杯,点头道:“会,一定会。”
他的声音显得苍老而沙哑,却又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威严。
“何以见得?”那年轻人问道。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燕重衣个人的名声,也关系到‘九龙堂’的声誉,他没有理由拒绝。”那老人胸有成竹地淡淡说道。
“就算他并不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如何重要,也应该不会不把金钱放在眼里。”那年轻人道,“这一年来,燕重衣深受任我杀的影响,已决定改变‘九龙堂’杀手的作风和原则,通常不会再随便接生意,如今入不敷出已有多时,若非劳麻衣和赖布衣、杜血衣三人做起了正当生意,赚些正当的钱财来补贴‘九龙堂’巨大的开支费用,‘九龙堂’怕是早就散了。二十万两白银虽不算多,但也可以顶上一年半载了,我实在不敢相信,堂堂一代杀手之王燕重衣,居然也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老人冷笑道,“这世上只有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却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金钱的诱惑当真不小。”那年轻人愉快地笑道。
“燕重衣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我只担心,他会不会瞧出破绽,不相信司马血死后重生。”那老人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我所料,那么我精心布下的这个局,可就白白浪费了心血和努力。”
那年轻人默然半晌,缓缓道:“主人布局精密,几无破绽,现在江湖人人都相信飞龙堡、神刀门和旋风楼三大世家的确是毁在了燕重衣手里,如果燕重衣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没有那二十万两白银,也绝不可能会错过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只要老枪能够说服他,那么这游戏就能继续玩下去,到时候非但‘九龙堂’土崩瓦解,就连‘青衣楼’也难成气候。除去这两个心腹大患,放眼天下,一切尽在主人掌握之。武林何其之大?江湖何其之阔?却又有谁能与主人一争长短?”
“区区一个‘九龙堂’并不足惧,‘青衣楼’都是女流之辈,也终难以有所作为。”那老人忽然轻轻一声叹息,声音止不住有些落寞,“自从韩大少与冷落双双归隐,‘游龙大侠’叶漫天无疾而终之后,江湖也已平静了多年,少有天纵奇才、惊才绝艳之辈出现,我常感叹,他日大业若成,还有谁能够与我抗衡?不过,我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当今世上,唯一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的人,绝对不是燕重衣,也不是欧阳情。”
“不是他们,难道是任我杀?”
“正是任我杀。”那老人沉声道,“此人年纪轻轻,刀法与轻功便都已有极深的造诣,他日必然可登巅峰。‘冷月弯刀’本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所向披靡,若是配以叶家祖传的‘落日刀法’一起施展,天下无敌绝非虚言,只可惜,任我杀怕是根本就没有学过这套绝世刀法。”
“‘落日刀法’?”那年轻人愕然道,“难道就是当年叶漫天仗以横刀江湖,笑傲群雄的绝技?”
“正是。”那老人缓缓道,“‘落日刀法’本为三百年前的一位异人所创,后传于当时侠名远扬、盛极一时的叶问秋叶大侠,据说‘冷月弯刀’便是这位异人和叶问秋联手铸造的,取深山寒潭的千年玄铁,经过千锤百炼,用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功而成。千锤为一炼,百炼即为十万之锤,试想在如此锤炼之下,此刀之纯之精,天下武器只怕已是无出其右(关于“冷月弯刀”的由来和叶问秋的故事,在《春秋吟》一书有详细的叙述)。‘落日刀法’本来只有三式,经过叶氏传人数百年的不断完善和改进,传到叶漫天父亲那一代,已成为六式。到了叶漫天的年代,却又多了三式,直具诛天灭地、杀神屠魔之威,当真是势不可挡,毁山断流。但不知何故,就在‘落日九式’成就之后的不久,叶漫天突然毅然决然退出江湖,誓再不用刀,‘落日刀法’也就从此绝矣!”
那年轻人不解道:“如此一套绝世刀法,叶漫天怎么没有传授给任我杀?”
那老人摇头道:“这的确是一个谜,答案只怕只有叶漫天自己才知道。”
“可惜,可惜!”那年轻人垂长叹,也不知他是为了那一套绝世刀法从此失传而感到可惜,还是为了任我杀竟不能传承叶氏一脉的绝学,而成为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