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宽厚的手掌抚摸我的头,轻轻地说:“奶奶心里难受。”
一九五八年,我父亲小学毕业,被招进地区机器厂当了一名工人,后来又被调到闽北一家兵工厂工作……我懂事时,爷爷七十岁,奶奶六十多,两人丧失了劳动能力,不能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一家人的生活显得十分困难。每年过年的时候,父亲回到家里,看到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心里又难过又矛盾。
“秀,我要想办法调回来——你一个人怎么背得起这么沉的担子?”父亲对妈说。
“照说,你在部队有好的前途,不能回来。”妈妈接过话茬,“眼下家里确实需要你——你能多省些粮食、省些钱,把粮票、钱寄回来,日子能撑着过下去,我想你还是应该留在部队里!”
父亲不安的心被劝住了,一直留在部队里工作。
七五年爷爷病逝,父亲再也听不进母亲的劝呆在部队里,一次又一次打报告,申请调回老家。几年后,终于调回本县,在海边一家水产冷冻厂工作,离我们家大约五六十公里。这次调动是一件坏事,使他的命运变得曲折,使他在往后的日子里遇上大挫折。后来的某一天,面对一大堆的烦心事、面对一大堆的困难,一家人的心情坏透了,母亲不分好歹地埋怨他:“要是能听得进我的劝,不回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至于这么惨?你看看,和你一同去部队的那一位,先是妻子随了军,后来转业两人一同都安排在乡工商所工作,领工资,是实实在在的‘铁饭碗’,哪像你一下子下了岗,什么都没了!”
父亲坐在门前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吸烟,一声不响,表情沉郁,内心极度苦闷。我听了母亲的话,轻声地对她说:“别说了。爸心里苦,你不要再给爸的心划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