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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圆楼屋顶底下的小喇叭突然不响了,没过多久又不见了,连接小喇叭的电线也被人偷剪去卖。小时候一到夜里,圆楼里的电灯一齐亮起,到处亮堂堂的,可是现在一天天变暗,最后成了红红的一丝,仿佛一点火星被风一吹就要熄灭,半死不活。

“世道变了,怎么会这样?”有人说。

“怎么会这样?大家烧热水洗澡用大电炉烧、熬猪菜用大电炉烧、炒菜煮饭用大电炉烧……一个小水电站哪来那么多电?”另一个人回答说。

“就没人管了吗?”

“大队就散了一样,有谁去管?谁又管得了呢?社员有那个能听话呢?”

两个人议论一番、感叹一番,摇着头……

白天更是一片混乱。小时候跟母亲山上捡柴,只能偷偷地砍下碗口粗的小松柏,轮成一小截一小截装进筐子里??——筐子四周镶上树叶,最后在筐子上面垒起高高的杂草、干树叶才敢小心翼翼地挑回家……突然有一天这种偷偷摸摸的盗窃行为成为明目张胆的掠夺,全村几千号人似乎全到山上去砍树,有的扛着木头往回走,有的提着斧头、砍刀往山上跑,个个形色匆匆、气喘吁吁、汗流夹背,彼此顾不上打个招呼一个劲赶路,仿佛眼前宝库的大门敞开着,稍稍一分神或喘一口气就拿不到宝物……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有一点力气全都出动“夺宝”。有力气的抬回一根根可当房梁的上好木料,没力气的就砍下只有小树扛回当柴烧……站在村口往外看,远处蜿蜿蜒蜒往上伸展的黄土路满是上下移动的黑点,就像一群一群搬动东西的蚂蚁。耳朵里回响着一阵阵斧钺斫砍树木爆出的钝响,近响远弱,此起彼伏,其间夹杂着人们尖利的叫喊声和树木颓然倒地的巨响……

我妈去奶奶去,我和妹妹也去!我们老弱妇孺,没人家的力气,只抢回一些只长出地皮不久的小树当柴烧。奶奶头上的花白头发弄乱了,一绺一绺滑下来。妈妈的肩膀脱了一层一层皮,渗出了血,可依旧咬紧牙从山上扛回一截截木头。妹妹呼哧呼哧地喘气,跟在妈妈背后一路小跑,双手扶住搁在她肩上的一小段和她手臂一般粗的“木棒”,小脸蛋憋得通红通红的,像焖熟的大虾急匆匆地走着……恰逢是星期天,父亲从冷冻厂回来,看到这些情形,赶到村口,惊奇地连声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嗯……哈……嗯……”人家只顾着赶路,没有功夫应答,胡乱地从嘴巴吐出这样的声音。

好容易见到母亲,母亲把百来斤的一截木头丢到父亲的肩上,说:“你看着孩子和妈,和他们一道先回去,我再到山上……”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小跑着的人群里。父亲瞪大眼睛,张开空洞的嘴巴,没喊出声音来——他知道叫唤不起作用,索性不叫!他爱怜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和我兄妹俩,说道:“别急,慢慢走,别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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