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盔甲皆是按他们身形尺寸采购,既威武贴身,又丝毫不影响动作灵活。
由众侍女服侍着,一应装扮停当,十六人分列两侧,军容肃穆,赳赳雄壮。
不错,不错,赵欢在心中暗暗点头,这身装束于战阵上虽然略显浮华,但却正适合在临淄的这样高城大池内扬起威风。他默默地凝视众人良久,他们在历史中都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卒,也许会庸碌而平稳地度过一生,也许明日便会成为路边一堆无名野骨,然而现在自己却给他们辟出了一条充满万险的进身之途,历史之神也在这一刻为他们悄然打开一扇命运之门。究竟是成为闪耀夜空的星斗,还是被历史的车轮碾为浮尘?自己又何尝不是走在这样一条路上,立于这样一道门中?
怕个甚?后世努尔哈赤起兵辽东,也不过靠着十三副铠甲,自己倒比他还多着三套哩!
赵欢一笑:“都挺着作甚?活动一番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他此话一出,院中短短沉默了一秒,一下子便鼎沸般热闹了起来。这些兵卒都是苦哈哈出身,哪里穿过这样雄壮完备的盔甲?这简直是上将军的待遇啊!众人先都不急着活动比划,皆是先驾着双臂阔步拽弄一番,兼之自夸、互夸、品评、打趣,赵欢看着这些像孩童一般兴奋的男子汉们,露出了欣慰而温暖的笑。
“列队!”众将试甲的兴头未过,赵欢再次发出号令。
十六个人迅速站好,目中神采奕奕,等待着他发出下一条命令,今天自公子欢口中而出令他们又惊又喜的命令已经太多,接下来他又会说什么呢?又会发出怎样的命令?
只见赵欢的面色突然凄然肃穆起来,本来负于背后的双手放到身前,略略上提的一手中还握着一条窄窄的白绫。
“我视诸位尽如手足弟兄,此门之中大可敞开说话。”赵欢缓言道,“你们想必也都已经听说,齐中大夫王卷日前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太史高残害于市,死无全尸。王卷大夫与我相交虽短,却早已莫逆于心,其高洁品性有如鬲山大川,令人仰止,不想现在却因我惨死。自今日起府中于正厅摆灵设奠,全府上下缟素寒食,戴孝三日,以祭王卷大夫在天之灵。”说着他双手捧绫,头颅慢慢低下,手慢慢上抬,很具仪式感地将白绫系于额上,然后将头缓缓抬起,“不报太史高残害王卷之仇,赵欢耻而为人!”
见主上说得庄重,十六人也都肃然起来,皆撕了白绫系于帽盔臂甲。众仆从在赵欢吩咐下筹备起灵牌供品,死无全尸者多以衣冠为冢,王卷的家被太史高一把火烧尽,竟是连一件像样的衣冠都找不到。赵欢只得在正厅设了一个虚灵,带着小王翦祭拜完毕,自齐王宫中传来了一道诏令,命赵欢、公孙伏英即刻觐见齐王,以完成入质事宜。赵欢这才重新想起自己质子的这重身份,自来到临淄以来,本该立即王宫觐见,却是由于秦使的关系缕受阻挠,是以到现在还未完成质子的正式交接。
宝剑出世,正当试锋,赵欢弃车就马,十六名近卫尽出。
这是赵欢重生后第一次骑马,他于田栎营中时曾观察过齐国的战马,不仅没有马镫,也没有马鞍,这时再看赵马,虽然依然没有马镫,却已有了简单的马鞍。问及细节,卫离上前告知,原来这赵国战马的马鞍下面本来还带有两个腿套,突骑冲锋之前,将腿套入其中以稳定身形,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马镫的作用。更有甚者,大战之时将骑马之人用麻绳绑定在马背上,所以赵国的突骑冲锋才那么具有威力。这时在齐境内,赵国儿郎们自是已将这腿套或者藏起,或者摘去。
赵欢自习得扶摇策,身体不似先前那么娇弱,平衡感也大大增强。他翻身上马,来去几趟试蹄,虽然玩不出什么漂亮的马技,料想也不致摔落下去。于是他一圈马首,与十六骑合为一处,心中想道:“后世有语“跨马长安”,以喻得意风流,今日却是长安君跨马临淄,不知在那宫中等着我的却是什么?”
“驾!”赵欢双腿一夹马腹,十七匹马扬尘而出。
他刚刚离开门口,一个中年妇人自门中而出,她的行礼有好几箱子,早有一辆雇好的马车在门侧等候,但她的神情却凄寒萧索,有若丧家之犬。
正当她要登车之时,却又有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神态自若地入得门来,她的肩上背着个小布包袱,面色雪白,纤眉杏眼,眉形略平,渐渐淡去的眉梢尾部长着一颗小小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