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的心情,并不如这阳春三月一般暖和。
他几乎是臭着脸,等到翰林院的人统统退下,这才环顾卫所大小武官们一眼,喝道:“所有人统统退下,郝风楼你留下!”
大家不敢怠慢,告辞出去。
厅里只剩下了纪纲和郝风楼,纪纲几乎是跨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郝风楼的领子,死死盯住郝风楼:“小子,你疯了,你为了几个裁撤的冗员,难道要害死所有人吗?你知道不知道,陛下早有勒令汉王殿下就藩的意思,太子也是虎视眈眈,一直在等待时机,你可知道,今日你这样一闹,反而会让陛下下定决心,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搭进去?现在授人与柄,汉王和老夫,都要被你害死了!”
纪纲的眼睛都红了,他算是汉王身边为数不多对时局较为清醒的人。
现在陛下已经确认了储君,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断绝汉王的念想,省的兄弟相争。在这种大背景之下,陛下一直希望汉王能够就藩,可是汉王却是死死赖在京师,作为一个父亲,朱棣显然有些犹豫。
可是郝风楼直接煽动锦衣卫对抗太子,皇上会怎样看?在他看来,锦衣卫的上头是纪纲,纪纲的上头就是汉王,怎么可能不会怀疑,是汉王挑衅,要来个兄弟相残。
在场的两个人,无论是纪纲还是郝风楼,心里都明白,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一旦他痛定思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么就不会再有情面可讲,假若这个时候。太子去说什么坏话,陛下必定龙颜大怒,少不得强令汉王就藩云南,同时开始削除汉王羽翼,到了那时,纪纲注定会成为牺牲品。
纪纲几乎是气急败坏,他之所以忍气吞声,就是不希望造成如今的局面,可是郝风楼居然直接将他拉下了水,他几乎可以预料。用不了几个时辰,一场暴风骤雨,便要朝他袭来,不,这何止是暴风骤雨。简直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甚至可能。所有的汉王党羽都会被辗个粉身碎骨。
郝风楼直勾勾的看着纪纲。面对暴跳如雷的纪纲,他并无畏色:“纪大人不要忘了,汉王殿下是不会就藩的,既然他心意已决,莫非纪大人以为,能够幸免吗?陛下一旦铁了心让太子做天子。迟早还是要为太子殿下扫清障碍,你们跟着汉王殿下,断不会有好下场。”
纪纲眼睛都红了:“可不是现在,我们至少还有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头撞到人家的刀头上。”
郝风楼眯起眼睛:“其实,汉王要留在京师,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陛下一天不下定决心,你们就是安全的。”
“你说什么?”纪纲冷冷看郝风楼:“陛下近几日虽没有明讲,可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便是徐皇后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况且,眼下……”
郝风楼正色道:“这是一个机会,殿下可以试试,汉王殿下必须放手一搏了,就是现在,胜败在此一举。”
郝风楼本不想掺进太子和殿下的明争暗斗,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参与其中,因为他要在这夹缝中生存,必须如此。这一切,自然是别人招惹到了自己头上,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拼了。
郝风楼道:“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去见汉王,时间紧迫,或许多耽搁一刻,汉王亦或是大人,即便是卑下,怕也要万劫不复。只是不知,纪大人敢拼一拼吗?”
纪纲眯着眼冷冷看郝风楼:“汉王凭什么信你?老夫为何信你?”
郝风楼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接下来,太子殿下必定竭力反击,将方才发生的发酵起来,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无数官员上书弹劾,将锦衣卫的事牵连到大人,牵连到驸马王宁,牵连到都督丘福,甚至牵连到汉王和赵王,汉王、赵王乃是陛下嫡子,自然会毫发无损,可是一旦闹起来,陛下就必须做出选择,而事实上,陛下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太子,既然双方水火不容,陛下为了稳固太子地位,为了平息事态,为了断绝汉王的野心,就必定会壮士断腕,清除掉所有陛下认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纪大人是一个,丘都督是一个,甚至驸马王宁,也要幽禁,所有牵涉进去的燕山卫武官,无一幸免,大人记得太祖吗?还记得建文这个长孙吗?太祖可以这样做,陛下一旦下了决心,也同样可以。所以,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束手待毙,怎么,大人不想拼一拼?”
纪纲冷冷看着郝风楼,咬了咬牙,道:“走,去见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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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一份份抄录的奏书,都会按时送到这里。
太子朱高炽最近很忙,陛下对他越来越倚重,而倚重的结果就是,许多繁杂的政务都同时抄录到了东宫,由他代为批拟,随后再送入宫去,让朱棣最后定夺。
即便如此,朱高炽依旧抽出百忙的时间,接见官员,与翰林们探讨学问。
只是今日,东宫中的气氛似有不同。
解缙听到消息,已经第一时间赶来,同时来的还有黄淮、胡俨、金幼孜、胡广等人。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原委十分明白,锦衣卫在郝风楼的煽动下,集体质疑和抗拒裁撤冗员。裁撤冗员,是朱高炽地位渐渐巩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效果似乎不错,只是不曾想,到了锦衣卫,突然遇到了麻烦。
大腹便便的朱高炽抿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