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县令看出了端倪,连忙起身道:“夜深了,下官不敢叨扰,先告辞了。”
郝风楼笑道:“大人慢走。”
程县令正要走,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道:“是了,谅山那儿倒是近来有一件事,听说随军的御使前日突然驾临了谅山,那御使到了谅山,说不准会去禄州一趟,大人若是撞见这位吴御使,不妨可以打个招呼。”
郝风楼道:“好。”心里不免想笑,难怪混得这样惨,被人打发到广西来做县令,穷乡僻岭的,消息也不灵通,他若是晓得自己在京师做了什么事,只怕决不敢让自己去打招呼了。
送走了程县令,那陈王子却是还没有走的意思。
陈王子心情不错,到了这里,已听到许多消息,说是安南大致已经平定,除了四处有些流寇,各城几乎已被明军收复,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前去都城,做他的安南王即可,陈王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陈王子笑吟吟地看向郝风楼,道:“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抵达王都?”
郝风楼却道:“只怕殿下要少待,郝某人需先要去禄州一趟,在禄州安排一些事再送殿下前去王都。”
陈王子归心似箭,郝风楼偏生一路耽搁,这让陈王子有些恼怒,却不得不赔笑道:“自然都听郝佥事的安排,不过郝佥事可否记得本王说了,一旦我称王安南,便敕郝佥事谅山等县,郝佥事于小王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千里迢迢护送小王回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王此前说的话依旧算数。”
郝风楼知道这位陈王子是生怕中途发生什么意外,想要安抚自己。他笑了笑道:“殿下早些歇息,或许明日桥便修好了,还要赶路。”
陈王子见郝风楼不咸不淡,不免有几分失望,却是打起精神道:“郝佥事也早些睡。”
陈王子走了,郝风楼的脸上却浮出几丝冷笑,他看得出这位陈王子很是急迫,按理来说,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不过郝风楼总是觉得这个陈王子并不简单。
只是眼下陈王子终究是在自己的手里,倒也无所谓,他即便入了安南,也需要依仗明军,无论有什么算盘,在强大的明军面前都是虚妄。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郝风楼的卧房便有人来敲门。
郝风楼趿鞋下地,不耐烦的开门道:“是谁大清早的……”
门一开,便看见两眼浮肿,两腿打颤的朱高燧,朱高燧泪流满面,脸上一道道的泪痕,与郝风楼四目相对。
郝风楼忍不住道:“殿下,这……”
朱高燧叹口气,居然没说你坑我之类的话,而是木然的道:“我腿肿了,你扶我进去。”
郝风楼只得搀他进来,忍不住瞄了瞄门外,生怕赵王妃跟来。
朱高燧在郝风楼房中坐定,深吸一口气,却是道:“跪了一夜的搓衣板,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郝风楼从茶壶中斟了一杯隔夜茶出来,放在朱高燧面前,道:“殿下明白了什么道理”
朱高燧也不客气,直接喝了,随即道:“男子汉大丈夫在世,定要听婆娘的话啊。”
郝风楼本也在自饮自酌,听到朱高燧的话,却是忍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你娘的,这才一晚上,你的气概就没了,若是你这家伙落在安南人手里,还不是立马就做汉奸?
对朱高燧,郝风楼深深鄙夷,表面却不露声色的道:“殿下说的好极了,其实早是如此,殿下又何至于到这个境地?嫂嫂是个真性情,待人赤诚,你好生听她的话,她叫你往东,你便往东,叫你做女人,你便做女人,让你蹲着撒尿,你便蹲着撒尿,自然也就安生了,她说一,你非要说二,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既然你开窍了,那太好了,我早盼你们能和和睦睦。”
原本朱高燧听了郝风楼的话倒还认同,可是后来的话越来越难听,什么叫本王做女人便要做女人?这话如此刺耳,他忍不住道:“也不能什么都听她的,本王的意思……”
朱高燧不说话了。
此时,门被撞开了。
一个五官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人出现在门洞,阳光顺着门洞照进来,晃得朱高燧的眼睛发昏。朱高燧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站起来,微颤颤地道:“我自己去,不必你拉扯我,不就是跪搓衣板吗?这一次是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