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是安南名士,安南和大明一样,都崇尚儒学,这位范名士就是安南的儒学大家,不只如此,此人还对佛学有很深的造诣,如今年界六旬,桃李满天下,在安南士林是极有影响的人物。这样的人相当于方孝孺,只是唯一的不同是,安南朝廷屡屡征他去做官,他却不肯,因此博了个淡泊名利的美名,在安南风头很劲,虽隐于市,可是拜会他的官员却如过江之鲫。
朱棣对这样的人向来敬而远之,而且嗤之以鼻,这样的人无非就是博取名望的高手罢了,什么淡泊名利,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只是……这样一个人上了陈情上来,口称安南虽是贫瘠,却久慕王化,伪王已除,国不可一日无主,但请大明辟郡县,设布政使司,使安南入中国。
不只如此,范名士还之乎者也,博古论今,大谈早在秦汉之时,安南即是中国,属桂林郡,此后千年分分合合,如今理应如何如何……
朱棣的眼眸顿时放出亮光,忍不住道:“大事定了。”
他几乎已经陷入了痴狂状态,一本本的陈情,认真地看,里头有官员,有士绅,有儒士,甚至还有僧人,林林总总,以至于朱棣都不知道到底牵涉了多少人。
不过几乎可以肯定,刨除掉那些无知百姓,这些人占了安南的绝大多数,至于百姓,自然不算在民心之内。
一直看到最后,朱棣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等他恍然大悟,才发现已到了午时时分,外头的太阳正空高挂,而郑和则是侧立一旁,焦急等待。
“陛下……”
朱棣颌首点头道:“哦,现在什么时候?”
郑和道:“午时三刻,陛下该用膳了。”
朱棣却是笑了,手指这些陈情,道:“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
郑和一头雾水,不过他大致猜到了一些端倪,却是故作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朱棣却是龙颜大悦,哈哈笑道:“这便是朕的山珍海味,是朕的美酒佳肴,有这些东西,朕何须用膳?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朕一直担心的事原来竟是子虚乌有,想不到朕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却能水到渠成。”
朱棣所担心的是安南糜烂,到时候将大明的财政拖垮,朝廷不可能无休止的将精力放在小小的安南。而朱棣所挂在心上的,却是安南的归属问题,拿下了安南,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朱棣的心里是不甘愿的。
可是现在……却是民心可用,也就是说……朱棣终于可以收获了。
这两样大事时刻困扰着这位大明天子,朱棣是雄主,绝不是那种所谓的‘仁善’之君,这种人最吃不得亏,而如今看来是要大赚一笔了。
朱棣霍然而起,整个人显得兴致勃勃,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还不忘分享这份喜悦:“你可知道陈情的都是哪些人?你肯定想不到,郑和啊,你太老实了,有些事,你便是再大胆也想不到。其实何止是你,即便是朕也没有想到。”
“你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哎……原以为是办了坏事,现在回想却不一样了。”
“这些安南人竟是一个个为郝风楼叫好,对那陈天平,人人喊打,这陈天平的人缘也未必太差了一些,硬生生的把安南推给了朕,哈哈……”
“如此一来,大事可定,朕心头的大石也就可落下了,所有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只是可惜,郑和此时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立即垂泪,旋即跪倒在地道:“奴婢……奴婢有话说。”
朱棣驻足,道:“你哭什么,有什么直言无妨。”
郑和泣告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奴婢的师兄郝风楼无罪?不但无罪,还有大功,这镇抚之功,为民除害,却是少不了的。再有,其实……其实奴婢去探望师兄之时,师兄关押在牢笼之中,浑身恶臭,每日所食的不过是干冷的馒头和清水,他在牢中吃了许多苦,大理寺那边故意为难他,这样的有功之臣蒙受不白之冤,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却嘱咐奴婢,让奴婢不必告知陛下,他说陛下日理万机,岂可关注这样的小事,陛下若是听闻此事之后必定会命人换一个干净的牢房,可是一旦下旨,不免又要引起群臣猜疑,议论不休,与其如此,他宁愿吃些苦头也不愿教陛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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