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服务员拿来一只玻璃杯,将茶叶放进去,冲水泡开。果然如老孙所说,片片都是芽头,翠绿可爱,茶汤回味甘甜,远非市面上的龙井可比。
“你怎么不用玻璃杯?”我有些诧异地问。
老孙仍然端着他的那把黑润透泽、圆把方嘴的紫砂壶。
“习惯了。”老孙笑着说,“你让我换个杯子还真是放不了手。”
“这么好的汤色,你不看看岂不是可惜?”我将杯子举起来朝他亮了亮。
“你那不是有么,我能看得见。”老孙说。
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想让老孙放下那把宝贝壶,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怎么样,在水排墩还顺么?”老孙问。
“还可以。到哪不是给病人看病。”我说,“再说,到底是基层,这福利待遇发起来随意性大多了。我每个月到手的可比在院里多不少。”
老孙有些不屑:“钱再多我也不去。路远环境又差,事还杂。”
停了停,老孙又说:“我问过高院长好几次,你这边一年到了怎么办。这个政治家就是不松口,始终说到时候再研究。老周,你可要千万当心啊,别下基层把自己给下走了。”
“谢谢你,我心里有数了。”我说。
服务员过来提醒说可以吃中饭了。于是我和老孙去自助区取了一些吃的东西,边吃边聊。
谈到昨天邱大爷住院的事。老孙又是一番感慨:“老周啊,这年头作医生的,有啥都别有事。像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以后还是别理的好。你一片好心,人家反当是恶意,冤不冤。”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碰见紧急情况,病人家属心急点,也可以理解。”我说。
“总之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孙说,“现在这医生可不好当。”
吃完饭,老孙提议去运河边转转。
“吃太饱了,消消食。”他说。
我跟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走走,让他帮忙留心包厢里的东西。服务员答应了。
茶馆“清风阁”沿运河而建,出门就是游步道。阳光照耀下,运送沙石的货船在运河中慢慢前行着。有几个船主端着碗正站在船头吃中饭。
距茶馆北面五百米处,是一座三拱的青石板桥,历经千余年风雨神采依旧。在中间拱的两边,本有两只镇水神兽,其中一只去年被货船撞沉,至今还没有安放好,只剩另一只孤独的在执行人们赋予它的使命。
桥正东的广场上树着面牌楼,热闹异常。牌楼下,有两个老者正弯着腰用清水写地书,字迹颇有“二王”的风骨。
“老周,咱俩退休后也学学这个得了。”老孙笑着说。
“你让我坐着不动,看一天书倒是可以。写字还是算了。”我摇摇头。
这样信步转了一圈,正准备回茶馆,老孙眼尖,看见了运河博物馆。
“走,进去看看。”他兴致盎然地说。
博物馆很大,好几个展厅,每个展厅从不同角度讲述了运河的历史。其中有个厅专门存列着旧器具,小时候农村里农忙时节常用的灌溉用具水车也在其列,令人倍感亲切。
“你看,这是古时候的船票。也算文物了吧,不知道值多少钱。”老孙指着展柜,笑着说。
我看了看,这些船票暗黄破损,想来有点年头,大概有a4纸一半大小。纸的背面似乎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