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过秦桑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以至于晏锦言现在脑子里特别乱,尤其在秦桑提出要回家以后。
他的心跳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脸上的温度也慢慢升了起来,每分每秒都变得特别难捱。
……
离开KTV之前,秦桑去了趟洗手间。
她喝了不少果汁,一晚上已经跑了三次洗手间了。
最后一次,秦桑从洗手间出来时,被苏烨拦住了去路。
男生穿艳红色的T恤,左耳戴着耳钉,手里捏着一罐啤酒,就蹲在洗手间出来的过道里。
看见秦桑从女厕出来,苏烨一手扶墙,慢吞吞的站起身。
然后直接横身拦住了女孩的去路。
苏烨唤她:“桑桑……”
尾音拉得有些长,像是撒娇一般。
秦桑站住脚,抬头看着他,双眸狐疑:“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话落,往后退了半步,鼻子皱了皱,觉得苏烨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过于难闻。
苏烨却误以为她是想逃,下意识伸手扣住了秦桑的纤细的手腕,语气焦急:“桑桑……你别走。”
哐当——
啤酒罐被男生扔在了地上,酒水顺势洒出一片。
溅了几滴在秦桑的小白鞋鞋面上。
她缩脚,终于意识到苏烨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也是,整个聚会过程中,身为聚会主办方的苏烨,轮着被人敬了不少酒。
他便是海量,也该醉了。
想到这些,秦桑压下了心里的怒火,她用力抿了一下唇,努力控制好自己说话的语气,面上特别平静:“苏烨,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
“我只是想借酒再壮一次胆。”
男生凝着她,双眸深不见底,像桎梏一般牢牢锁着秦桑。
她被迫与他对视,语气颇为无奈:“你真的醉了。”
借酒壮胆?
壮什么胆?
很快秦桑便明白了苏烨那句话的意思。
男生低首,俊脸朝她压过来,薄唇微张,吐着酒气:“桑桑,我喜欢你。”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我不想出国,不想离开临川镇更不想离开你……”
“你知道吗?”
男音很轻,却是字字沉重如石,砸在秦桑心上。
时隔一年的表白,让秦桑不知所措。
其实她也不明白苏烨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他明明不是非自己不可。
难不成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苏烨……”秦桑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奈何对方力道大,抓她特别紧,期间还不断的欺身靠近,最后逼得秦桑退到了走廊角落,后背直接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她退无可退了。
只好曲起手肘,抵在少年胸膛,与他保持一肘的距离。
秦桑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苏烨全然不觉,只双眼朦胧的看着她,失心疯般地笑:“桑桑,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嗯?”
“我哪里不如晏锦言了?”
“你就不能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秦桑仰着头看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眼前的苏烨,真就像是疯了一样,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一身的酒气笼着秦桑,她觉得脑袋有点晕,心情越发的烦躁了。
可喝醉了酒的苏烨,和清醒状态下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不会在乎秦桑看他的眼神有多冷冽,更不在乎秦桑如何用力推搡他、踹他,甚至连她的骂声都可以无视掉。
只死皮赖脸地向秦桑重复:“桑桑,你说你喜欢我,就一次。”
“就说一次好不好?”
“哪怕你骗骗我也好,求你了……”
他的语气逐渐卑微,长眉蹙着,眉眼间都是祈求。
秦桑费劲了力气想要挣开他的桎梏,一直抿着唇不肯开口。
她这样倔强、反抗,彻底惹恼了苏烨。
男生另一只手蓦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秦桑的脸向着他,俯首靠近:“说一句你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骗骗我都不愿意?”
苏烨的嗓音低了好几度,夹着一声冷笑,他眯起了丹凤眼。
秦桑被他吓住了,对上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她心里阵阵恶寒。
怎么说呢?
就有一种被蛇类盯住的那种压迫感,令人恐惧。
“苏烨?”
秦桑唤他,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没想苏烨却蓦然俯首,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下来……秦桑惊呆,出于本能,她抬手挡住了苏烨亲过来的嘴。
秦桑妥协了,心有不甘的嚎了一声:“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
常言道,做人得能屈能伸。
秦桑觉得这话在理。
所以她屈服了,屈服于苏烨的淫、威,如他所愿,骗了他这一次。
显然,秦桑的屈服很有效。
刚才还发了疯一样的苏烨,这会儿总算消停下来了。
薄唇贴着她的掌心,慢慢扯开了弧度,然后心满意足的退开。
苏烨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垂首抵着秦桑的肩膀,他抱着她,感动、满足,浑身轻微颤抖。
连声音也是:“桑桑,谢谢你。”
“还有……”
“对不起。”
他刚才失态了,差一点强吻了秦桑。
他把秦桑吓坏了。
可苏烨没有办法,他就想从秦桑嘴里得到一句“喜欢”,哪怕是假的。
至少将来远在异国他乡,他还能回忆起这句“喜欢”,并以此熬过余生漫长的岁月。
他是真的不想出国。
可苏烨的生父却告诉他,若是他想真正成为苏家的一份子,将来想要继承苏家的家族企业,便必须去国外深造,按照他规划的路线,走下去。
所以苏烨没得选择。
他唯一舍不得,是秦桑。
可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
秦桑不爱他,她心里没有他。
苏烨根本找不到理由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只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想任性、自私一回,逼着秦桑说一句“喜欢他”。
……
秦桑回到包间时,里面依旧音乐喧天,震耳欲聋。
她心如擂鼓,一步三回头,生怕苏烨再追上来。
进了包间的门,秦桑才稍稍平复了情绪,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是骂苏烨的。
她打算带着晏锦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角落的沙发那边,却没了晏锦言的身影。
秦桑愣住,快步过去,问夏萤:“言哥哥呢?”
刚刚去洗手间前,秦桑跟晏锦言说好的,等她回来,他们俩一起离开。
现在她回来了,晏锦言人呢?
夏萤正和一个高三毕业的学姐畅聊未来,听见秦桑的话,她抽空看了她一眼,“晏锦言啊,他出去了啊。”
“你前脚刚走,他后脚也跟着出去了。”
“出去了?”
秦桑蹙眉,没再多问,转身去找晏锦言。
以她对晏锦言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自己离开的人。
所以秦桑将整个KTV找了一遍,以为晏锦言是去了别的地方等她。
结果连男厕所她都让陆筝帮忙看过了,里面根本没有晏锦言这个人。
至此,秦桑才信了夏萤设想的话。
晏锦言他……先回家了。
……
夜色渐深,白日里的热气在夜里消亡,连风都多了一份凉意。
晏锦言操控着轮椅从KTV回到了明月巷,整个人特别丧,脸色沉沉,没有半分生机。
老管家陈叔来为他开门时,手里捧着一大束插、满糖果的花束。
老爷子喜笑颜开的,语气也很愉快:“大少爷,您订的‘花’到了,是要送给桑桑的吧?”
话落后,陈叔才往晏锦言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秦桑的身影,他有点懵了:“咦,桑桑呢?
她没跟您一起回来啊?”
晏锦言没回话,只抬眸看了眼老管家手里的花束,自嘲似的扬了一下嘴角。
随后少年伸手,拿过了那捧糖果花束,用极其珍视的目光端详了片刻。
陈叔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恼,依旧笑着:“大少爷,您不是说这花今晚要送出去吗?”
否则也不至于逼着人家店家加班加点的把糖果加工成花束状吧。
这里面的糖果都是国外进口的,数量有限且价格昂贵。
陈叔是真没想到自家大少爷会想到这样的办法去讨秦桑的欢心。
他猜想,秦桑那丫头收到这束“花”后,肯定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吧。
就在陈叔满目慈爱的笑着,期待着晏锦言把花束送出去时。
少年却忽然冷笑了一声,拿着花束的手举起,再用力往地上一砸——
哗啦——
包装精美的花束砸在地上,瞬间解体。
里面的糖果分崩离析,被砸得到处都是。
陈叔惊恐地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他看向晏锦言:“大、大少爷?”
晏锦言没看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砸了花束,径直转动轮椅越过陈叔进了院子去。
所作所为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冷血机器。
陈叔不敢再多话,只是惋惜的看了一眼门外七零八落的糖果,心情有点复杂。
最终陈叔叹了口气,将散落在门外的糖果捡了起来,连带着包装一起,收回了院子里。
他寻思着,大少爷和秦桑可能只是暂时闹了不愉快。
等他们和好了,这糖果重新包装一下,总还是可以送出去的。
……
秦桑到家已经很晚了。
巷子里的路灯静静散着暖色调的光,为她照亮了前路。
途径晏锦言家门口的时候,秦桑站住了脚,看了眼他家紧闭的院门。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遵循了内心的想法啊,去摁了晏锦言家的门铃。
好一会儿,院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是老管家陈叔,他显然已经睡下了,披了一件薄衬衫来开门。
看见门外的秦桑时,老爷子有些惊奇:“桑桑,你这是?”
秦桑向他鞠了一躬,先道歉:“对不起陈爷爷,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了吧。”
陈叔摆摆手,慈蔼地笑:“没事没事,刚准备睡下,还没睡呢。”
秦桑点点头,然后试探似地问道:“陈爷爷,言哥哥回来了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桑内心特别复杂。
陈叔看不透她的心思,只点了点头:“回了,大少爷他已经睡下了。”
其实他老人家还想问问秦桑和晏锦言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怎么晏锦言回家后把订做的糖果花束都给砸了?
但陈叔没问。
不好去探听主人家的私事。
秦桑听了老爷子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她在回来的路上,做了很多设想。
起初是想着晏锦言丢下她自己一个人先回来,觉得特别生气。
后来又担心晏锦言其实没有先走一步,而是遇见了什么坏人……毕竟他有过被绑、架的经历。
所以秦桑的心里一直特别的忐忑。
眼下听说晏锦言平安回来,已经睡下了,秦桑心里反倒安稳了不少。
至于晏锦言为什么丢下她自己先跑回来,她暂时也不想过问了。
有什么事情,等她从海城回来再说好了。
反正言哥哥一直都在家的。
这么一想,秦桑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冲老管家笑了笑,颇为歉疚道:“陈爷爷您休息吧,我先回家了。”
“实在是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
陈叔连连摆手,秦桑帮他把院门带上了。
门合上后,秦桑转身家里去。
没走两步,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便又停了下来。
秦桑蹲下身,挪开脚把东西捡了起来,结果竟然是一颗粉色包装的糖果。
她没见过这种包装的糖果,一时兴起把那颗糖揣进了兜里带回家了。
隔日清晨,秦桑起得很早。
过去的一年时间,让她养成了生物钟。
起床后秦桑给自己煮了两个白鸡蛋,又摆了一盘熟透了的蒲桃,当早餐吃了。
她将院门敞开,搬了一条长凳坐在门口,一边吃一边往隔壁晏锦言家探头探脑。
今天秦桑要去海城看望姥姥,秦宵河说他开车过来接她,大概上午九点多能到。
秦桑便等着。
结果等来的不止秦宵河一个人。
除了那男人,副驾驶还下来一个妙龄少女。
女生穿一条奶白色的衬衣连衣裙,一头乌黑垂直的齐腰长发,个子纤细高挑,气质不凡。
秦桑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想到了“仙女”这个词。
实际上那女生确实长得很仙,清丽的面庞蒙了一层薄薄的晨光,有种不切实际的美感。
饶是秦桑一女的,也看直了眼。
好半晌她才醒过神来,从长凳上起身,将咬了一半的蒲桃捏在手里,狐疑地看向迎面过来的秦宵河。
秦桑以为,跟秦宵河一起下车的那个女生,是他和他的原配生的女儿。
所以她看向秦宵河和那女生的眼神由惊艳转为冷漠。
直至秦宵河走近,想给她一个拥抱却被秦桑面无表情的推开。
男人看懂了她的脸色,笑着解释:“这是你大堂姐,秦念。”
话落,秦宵河冲不远处站在车边的秦念招手:“念念,过来吧。”
女生颔首,踩着限量版的小白鞋徐徐朝秦桑走来。
她面上洋溢着清浅的笑,笑起来让人有种如沐清风的舒适感。
秦桑当时便不好意思起来。
等秦念走近后,她也还了她一记笑脸。
秦宵河摸了摸秦桑的脑袋,对秦念道:“这是秦桑,我闺女。”
他说着话时,声音里带着笑意,很自豪。
秦念还是笑,看向秦桑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一样。
她越是温柔,秦桑便越觉得不自在。
自己是私生女,而秦念……她是秦家真正的大小姐。
索性,秦念的目光并没有在秦桑身上过多停留,她想起自己跟着秦宵河来临川镇的目的,便直奔主题:“二叔,锦言哥哥住哪一户?”
“锦言啊,就隔壁这户。”
“念念,你是自己去找他,还是二叔陪你去?”
“我自己去就好,谢谢二叔。”
秦念话落,又看了秦桑一眼,冲她浅浅笑了笑,然后转身往隔壁晏锦言家去了。
秦桑全程傻愣着,直到秦念敲开了晏锦言家的门,被老管家陈叔迎进了院子,她才回过神来。
难得主动跟秦宵河说了句话:“她来找言哥哥的?”
“她”指的是秦念。
秦桑很诧异,没想到晏锦言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而且听秦念刚才对晏锦言的称呼——锦言哥哥。
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念念她就是为了锦言才来的,说是想亲自跟锦言道歉。”
秦宵河为她解疑,心里暗暗为秦桑跟他搭话而高兴。
秦桑却是心不在焉的盯着晏锦言家重新合上的院门,心里堵堵的,有点闷,“堂姐她……她和言哥哥关系很好吗?”
秦宵河笑了笑,如实回道:“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好的。”
“更何况他们还有婚约在身。”
秦宵河话落,想起了之前大哥去晏家跪求解除婚约的事情,刚想改口。
却被秦桑抢了先。
“言哥哥……订婚了?”
少女瞠目,胸口闷得发慌,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