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说:“阿晟去了美国,长大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等暑假吧。”
苏予正说着,林姨的电话响了起来。林姨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苏予这才想起来,今晚是大年夜,林姨也是有家庭的人,她早就说要给林姨放假的,但林姨一直拖到今天,才松口说自己大年三十会回去待几天。
“林姨,家里催你吃饭了吧,你快点回去和他们团聚吧。”苏予想起什么,站起来,去一旁的架子上取来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
她给林姨准备的是一件长款羽绒服和一条围巾,给林姨女儿带的是一个限量款的包,给林姨小儿子准备的是一台游戏机。
林姨对苏予的礼物倒没有客气,就是不肯回去。
“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年?林姨不回去了,就和你过年。”
“林姐姐好不容易在娘家过年,妈妈哪里有不在的道理?”苏予嗓音柔软,“林姨,我一个人没事的,就吃顿饭。而且,羡余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新年活动,我吃完饭就去赴约了。”
苏予好说歹说,劝了许久,林姨才不放心地回去了。
苏予安排司机送她,林姨坐在车里,紧锁着眉头,担忧地说:“阿予,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林姨打电话啊,别一个人憋着。”
“好。”
林姨离开后,老宅还真的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客厅就只有苏予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微信群正热闹着,送祝福的送祝福,发红包的发红包,她的微信也收到了许多消息,有的是群发,有的是单发。
苏予挑了几个熟悉的人回复了祝福。
林羡余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苏予接听起来。
林羡余正坐在她家观景阳台的沙发上,两颊微红,黑眸水润,她的背后是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似乎丝绒布上点缀着闪烁的星光。
苏予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喝得微醺了,苏予手里没拿着酒杯,反倒拎着一瓶威士忌。
“你吃完年夜饭了?”
“吃完了。”林羡余对着手机屏幕定睛一看,惊道,“阿予,你怎么现在还在吃年夜饭?哎,不对,你是一个人吃饭啊!难怪刚刚苏晟那臭小子一直要跟我视频,我还以为他想我了,结果说不到两句,他就支支吾吾地挂断了。原来他是想让我去陪你啊。”
苏予喝了一口香槟,笑着没说话。
“伯父是不是又出差了?那霍燃呢?他现在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也没陪你?”
苏予一脸无奈:“他要陪霍奶奶过年啊。”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陪你。”林羡余来了兴致,站了起来,脚步还有些不稳,“你爸不在正好,等会儿我叫上陆渝州啊,不知道哪个富婆送了他一堆烟花,市区禁烟火,他正愁没地方放呢。你那边在半山上,不受管辖吧?”
林羡余已经穿好衣服,拿起包,苏予叮嘱她:“你打车吧,要不你再等一会儿,我让家里的司机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就成了。”林羡余笑嘻嘻道,“我喝得不多,开车都没问题,还有点怀念大学带着你飙车。”
苏予失笑:“林法官,你现在可是人民公仆,不是大学生了,而且醉驾早已经入刑了。”
“那我要是被抓了,我就等着你去派出所里捞我。”
半小时后,林羡余打车到了老宅。
她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手机在视频,那头的人是陆渝州。苏予走了过去,视频里背景音乐嘈杂,灯光炫目,镜头一直在晃。陆渝州正在酒吧里,漫不经心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但不是对苏予她们说的。
林羡余才懒得管陆渝州是不是在泡妞,她冲着话筒大喊了一声:“陆渝州,我刚给你发了一个地址,过来这儿,放金主大人送你的烟花。”
陆渝州还没说话,那边就有娇滴滴的嗓音响起:“陆律师,哪个金主啊?哪个金主还能包下你?”
镜头又是一阵摇晃,那头的女人妖娆地纠缠着陆渝州,细白的手指涂上了豆蔻色指甲油。
陆渝州指了指镜头:“金主。”
陆渝州说的正是林羡余,林羡余喝得微醺,也很配合:“是啊,陆渝州被我养着。小姑娘,你别被骗了,他欠了一屁股债,身体还有点毛病,而且最喜欢在酒吧骗钱了,不信,他马上就要你替他埋单了。”
陆渝州任由林羡余胡诌。
女人闻言,脸色一变:“小白脸,还想骗我的钱,滚远点。”
陆渝州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荣幸之至。”
等女人走了,他才拿起车钥匙去苏家老宅。路上,他还给霍燃打了一个电话。他调整了一下耳机:“阿燃,回乡下去了吗?吃完年夜饭了吗?奶奶怎么样了?”
霍燃静默片刻,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笑着问:“你又去酒吧了?回去不怕陆姨扒了你的皮?”
陆渝州低声笑道:“我没去酒吧,这是要去小公主家,一起放烟花呢,嫉不嫉妒,羡不羡慕?”
他这是故意刺激霍燃。
但霍燃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淡定多了,说话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了,新年快乐。”
陆渝州进来的时候,林羡余正揽着苏予的肩膀,两人一边大笑,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苏予抬眼看他,看到他肩头上落了白色的薄雪,脚上的皮鞋也有了湿意。
“下雪了吗?”
陆渝州说:“是啊,我出酒吧的时候就飘雪了。”
林羡余问:“你的烟花呢?”
“已经让人搬过来了。”
陆渝州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和林羡余的笑点很低,看着电视一起笑得花枝乱颤,捧着肚子抽筋。
苏予站起来,端来一盘甜品,又给陆渝州倒了香槟。
陆渝州拿起一块拿破仑蛋糕咬了下去,林羡余对抹茶蛋糕爱得深沉,连着吃了好几块。
电视上插播着广告,苏予笑问:“哪里来的烟花?”
林羡余说:“富婆送的,我在执行庭好几次看到富婆缠着他。”
陆渝州大喊冤枉。
他最近的确常和执行法官打交道,还有个执行案件分到了林羡余的手里,标的比较大,他也就多跑了几次。客户的确是一个富婆,但人家什么都没做,家里正好是开烟花厂的,这次过年就送了他一车。
林羡余笑道:“阿予,你记得我高中追学长吗?也送烟花来着,但我没直接送,我是请了人在学校对面的小岛上放给大家看。”
苏予弯着眼睛笑。
林羡余喝大了,手里拿着威士忌瓶子,左手勾着陆渝州的肩膀,作势要掐死他,惹得他连忙求饶。
苏予没想到,他们俩最近的关系会这样亲近。
客厅里的壁炉暖融融的,火光摇摇晃晃,电视上传出热闹的笑声,窗外是扑簌簌落下的漫天白雪。
她笑着窝在沙发里,屈着双腿,忽然想起上一次下大雪的时候,她和霍燃在灯影下接吻的画面。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手机却忽然振动起来,吓了她一跳。
她低下头,屏幕上闪动着“霍燃”两个字,她看了正在闹腾的陆渝州和林羡余一眼,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观景台上,还是有些寒意的。她紧了紧身上的羊绒披肩,手指滑过手机屏幕。她没注意到,她的笑意早已从唇边蔓延到了眼里,在安安静静的雪夜,她温声叫他:“霍燃。”
其实,下午霍燃已经和她打过电话了,他告诉她,他回霍庄过年了,等初三就会回到市区,还说他今晚可能会忙些,不过凌晨会给她打电话。但现在还没到凌晨,他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那头的霍燃很安静,电话里只有浅浅淡淡的呼吸声。
苏予低垂着眼睛:“今晚你不是很忙吗?你没有陪霍奶奶吗?还是你想提前跟我说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依旧悄无声息。
苏予嗓音软糯:“你怎么不说话?喂,你听得到吗?霍燃?”或许是在夜里,她讲话的声音比起平时更柔软,不刻意,却也像在低声哄人。
霍燃无声地笑了,然后开口:“苏予。”
“嗯?”她的鼻子被风吹得有些凉。
“你往下看。”
他低沉缓慢的声音像爪子一样,挠在了人的心上。
苏予一怔,目光落在庭院外的一道身影上,身影修长笔挺,像一棵树立在门前。
两人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到他在漫天白雪间抬头看着她。
苏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又是怎么跑出去的,她愣愣地打开庭院的铁门,却什么也没看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才会觉得霍燃刚刚就站在这儿。
她拧了一下眉头,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环在了怀抱中。
他的手绕在她的双臂上,他略显冰凉的脸碰了碰她的侧脸,然后亲昵地贴着,笑着问:“你要去哪里?”
苏予没说话。
霍燃笑道:“陆渝州也在屋子里吗?”他说着,慢条斯理地让苏予面向他。
苏予抬眸看他,弯弯的黑眸里映的全是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去霍庄过年吗?”
她还要继续问,下一秒,忽然被他无声地封住了唇,他的鼻尖是冰冷的,挨着她的皮肤,激起了一阵战栗。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力气慢慢加大了。
她自然而然地稍稍踮起脚,双手缠绕着他的脖子,不自觉地迎合他。
他看她的脸色有些红,松懈了一下,让她喘口气,当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重新亲上了她。
白雪飞落,落得两人的肩头都是。
苏予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传来打开铁门的声音,还有林羡余喊她的声音:“阿予,你在哪儿呢?烟花都送来了,快点啊!”
苏予心里一惊,然后林羡余的嗓音越来越小,像被人捂住了嘴,铁门又缓缓地被人带上了。
苏予推了推霍燃,眨了眨眼睛,像做了坏事一样,双颊泛红,和霍燃对视一眼,在他的怀里笑开了。
霍燃搂紧了她,低垂着眼睛,安静地看着,笑意蔓延,呼吸就扑在她的耳垂上:“因为我想你了。”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她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因为他想她了。
陆渝州和林羡余都对霍燃的到来表示惊讶。
林羡余捧着奶昔,咬着勺子,头晕乎乎的:“你不是回乡下过年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陆渝州盯着霍燃,忽然明白过来:“敢情刚刚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啊?”
霍燃微微一笑:“是啊。”
林羡余叫来搬烟花的工人,在门外叫道:“是现在放烟花吗?已经摆放好了。”
林羡余站起来:“等等,我改主意了,我要在零点放,大家一起跨年,你们先进屋等等,暖和一下。”
陆渝州八卦得很:“阿燃,你怎么会突然来找苏予啊?难道你知道她今晚会一个人过年?不然苏老板在,你就是来了这里,也见不到她啊。”
霍燃笑着瞥了陆渝州一眼,哼笑:“我有线人。”
林羡余随口一接:“难道你让陆浸监视阿予?”
“你当陆浸那小子不用过年吗?估计他现在正沉迷在游戏的世界里。”
苏予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看向霍燃:“是阿晟告诉你的?”因为她爸爸临时出差的事情,只有苏晟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霍燃笑道:“是啊。”
苏予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里有灯影。他伸出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联欢晚会”快到尾声,壁炉里柴火燃烧,传来不大不小的“噼啪”声,外面等着放烟火的工作人员“唰唰”地扫起落下来的雪,空出了一块地。
霍燃看了一下时间,说:“差不多可以放烟花了。”距离零点,只剩下五分钟了。
林羡余盘着腿:“那我去叫他们。”
“嗯,不过……”霍燃站起来,穿上呢子外套,“我和渝州也去放烟花,就先点两个,有几个烟花筒放在院子里了,一些搬到远一点的外面去了?”
“对啊。”
陆渝州也跃跃欲试:“好啊,那我跟阿燃点两个烟花。”
几人都穿上外套,走了出去,下了雪的空气里含着冷意,驱散了从屋里带来的暖意。
两三个烟花筒就摆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遮挡的东西,倒也算空旷。
苏予和林羡余站在屋檐下。
霍燃和陆渝州不是第一次放烟花,以前两人混的时候,早不知道放了多少回。
霍燃蹲下,拉出烟花筒的引线,另一边的陆渝州也弯着身子,找到了引线头。霍燃和他对视一眼,各自低头,“嚓”的一声,打亮打火机。
苏予对着合十的手掌轻轻地哈气,一转眸,正好对上霍燃的眼睛。他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仿佛在告诉她,这个烟花就是为她而放。
引线已经慢慢地点燃,火苗顺着引线一点点地靠近烟花筒。
霍燃和陆渝州小跑到一旁的安全处,在一棵老树下,离苏予她们有一段距离。他们盯着引线,直到跳跃的火苗流窜到末尾。
烟花筒长啸一声,第一炮烟花直直地飞向夜空,绽放开来,第二炮、第三炮相继绽放,烟花的爆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老树上的积雪都被这声响震得扑簌簌地落下,落得树下的霍燃和陆渝州满头满肩都是。
烟花还在放着。
苏予隔着夜色,看向霍燃。他英俊深邃的脸上是烟火的光影,时亮时暗。
路灯昏黄,满天飞落的雪花似是飘落的柳絮。他就站在树下,然后慢慢地朝她走来,对着她弯眼笑着,眼里灼灼地亮着,一笑就是她的一生。
林羡余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情愫,她一直仰头看着天空,眼睛发亮:“阿予,快快快,马上就要零点了,我要许愿!”
陆渝州加快脚步:“我也来!”
苏予收回视线,专注地盯着天幕,身后有坚硬的手臂环绕住了她,他的下巴就搁在她的头顶。
没有关上的门里,传来了电视节目里的倒数声。
“三!”
“二!”
“一!”
“春节快乐!新年快乐!”主持人的祝福声夹杂着观众的欢呼声,透着溢于言表的欢喜。
苏予的耳畔响起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阿予,新年快乐,来年顺遂……”他剩下的话淹没在了嘈杂的烟花声里。
苏予的眸子熠熠生辉,眼里有光影和雪花:“新年快乐,我的阿燃。”
旁边的林羡余对着天幕大喊:“新的一年,我要成为业务第一执行法官,让所有老赖通通还钱!”
陆渝州嘲笑:“大家都让一让,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这位法官。”
林羡余毫不在意:“我要暴富!我要快乐!我要用事业换快乐,花钱买快乐!”
苏予的手被霍燃的大掌包住,在胸前合十,苏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她开心地道:“新的一年,唯愿事业顺遂,一展宏图,家人安康……”她又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稍稍往后看去,只看到霍燃柔和的下颌线条,他的肩头上有浅浅的白雪,烟花声忽远忽近。新的一年,还有她和霍燃,她的霍燃。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屋里,孤零零躺在桌面上的手机正在振动,屏幕亮了又暗下,再亮起,闪现的是陈言则的名字。
屏幕不知道闪了多久,终于暗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发送进来。
“阿予,新年快乐。”
陈言则伫立在窗边,老宅古朴又寂静,他看着远处天际绽放的烟花,那里是苏宅。
他低垂下眼睑,将手探到窗外。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转瞬融化,他不敢去见她。
隔天醒来,苏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盯着吊灯,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皱了皱眉,太阳穴有些疼,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昨天晚上闹了许久,放完烟花后,四个人又打麻将,还喝了不少酒。
她最后的印象是,林羡余喝高了,抱着马桶吐,最后还拿着抹布死活要洗厕所,谁拦都没用。
苏予转眸看了看,她是躺在卧室里的,但她不记得自己回了卧室。
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门外走去。
别墅里静悄悄的,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她往落地窗外望去,厚雪积压,只有银装素裹的一片白,是纯净的世界。
别墅里留下的仆人正在扫雪,扫出了一条方便行走的小路。
苏予往二楼的客房走去,连着开了几间房的门,都没看到其余三人的身影。她忽然想到什么,推开卫生间的门。
苏予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无奈地笑了笑。
林羡余和陆渝州正互相抱着,横七竖八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最搞笑的是,他们身上盖着厚被子,脑袋下面还枕着枕头,睡得一脸满足。
大约是听到了推门的声响,两人皱了皱眉头,睫毛轻轻地动着,过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
林羡余先看到陆渝州,陆渝州也看到了林羡余。
他们的脸在彼此的眼睛里都是放大的。
林羡余像是没反应过来,对着陆渝州笑起来,还打了个招呼:“嘿,好兄弟。”
陆渝州也“嘿”了一声。
然后,两人的目光都顿住了,早已停止思考的脑袋慢慢地转动,林羡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陆渝州。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呆滞地问。
陆渝州脑袋一蒙,愣怔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反问:“来谈谈相关法律风险和接下来的解决方式?”
苏予靠着门框,已经听不下去了,眼睫半垂,唇畔含笑,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板:“两位,能不能先看一下你们在哪里?”
林羡余:“……”
陆渝州看了半天,发现自己躺在厕所的地板上,即便苏家的厕所豪华得跟起居室似的,他也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霍燃就在楼下,几人下去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早餐了。几人各自落座,陆渝州喝了一口刚打磨出来的豆浆,感叹了一句:“精致男孩的生活。”
林羡余直接问霍燃:“昨晚那床被子,你给我们俩盖的?”
陆渝州故意老大不高兴地讽刺:“好兄弟,还怕我躺地上感冒了。”
霍燃抬了抬下巴,示意苏予吃他剥好的水煮蛋,慢悠悠地道:“不是。”他继续道,“是陆渝州搬的,阿予昨天也喝醉了,我在照顾她,渝州说他可以照顾你,但我没想到的是,他自己也醉得差不多了。我安顿好阿予后,你们俩已经在浴室的地板上盖着被子睡熟了。”
“还是不是兄弟了?”陆渝州大骂。
林羡余也愤愤不平:“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手上还捏着一块抹布,难怪厕所那么干净,敢情我喝醉了,洗了一夜的厕所。”
苏予没忍住,笑了起来。
几人正吃着早餐的时候,林姨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她看到林羡余一点都不惊讶,但惊讶的是,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低垂着眼睑,卷了一个小小的蛋饼,塞到苏予的嘴里,苏予反倒睡眼惺忪,张嘴就吃掉蛋饼,这人是霍燃。
林姨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大小姐最近正是为了这个霍燃,又和家里闹翻了,却没想到,她才一个晚上不在,大小姐都把人领回来过年了。
霍燃先看到林姨,手上动作微顿,然后抿了抿唇,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礼貌地笑着叫道:“林姨。”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对苏予来说有多重要。
林姨回过神,和蔼地笑着:“你们来了啊,昨天晚上你们陪着阿予过年吗?幸好还有你们,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苏予这才发现林姨回来了,她转过头:“林姨,你怎么回来了?今天还是你的假期啊。”
林姨走进来,笑着嗔怪:“我哪里放得下心,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年。何况我在家里待着,也就那样,心里还总念着你一个人会不吃饭,又或者胡乱吃,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她把东西放下,就要去厨房,絮叨道:“等会儿你们几个年轻人要去哪里玩?去拜年吗?外面下了大雪,还挺冷的,记得多穿点。”
苏予笑了,无奈地站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记得吃饭。今天你休息,不要去厨房了。”
林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有些模糊:“我带了汤,正好给你们几个下面条,大年初一,当然得吃面条。”
林姨做的面条是比较细的,是她为了迎合苏予的口味,特地做的手工细面条。大学时期,霍燃也曾学着做这样的面条,几次都不太合格,最后终于合格了,苏予却早已经不在他身边。
吃完早饭,苏予劝林姨休假回家,可林姨说什么也不肯。
林羡余咬着苹果:“林姨,你别担心阿予了,我会陪着她。”
林姨不同意:“这大过年的,你妈不会同意你一直在外面的,昨晚又胡闹了,等会儿赶紧回去。”
陆渝州由于昨晚一夜未归,手机又没电,刚刚一充上电,就被陆妈妈打爆了电话:“陆渝州,大年夜吃完饭,你去哪里了?居然敢一夜未归?是不是又去蹦迪了?参加那什么万人蹦迪大会?你胆子肥了啊!那万人蹦迪大会,去的都是‘富二代’,你这个‘穷三代’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陆渝州一边快速地穿上大衣,一边插科打诨道:“也不只有‘富二代’。”
“那还有什么?”
“想勾引‘富二代’的人。”
陆妈妈被气笑了:“你快滚回来,家里来人了。对了,你给我穿得体面好看点,要是表现得好,我就不打你了。”
陆渝州用脚趾想,就知道这是家里养肥的老母猪可以送去相亲的前奏,偏偏他还没勇气反抗,嬉皮笑脸地带上自己的东西,就滚回家了。
陆渝州走后没多久,林羡余也被家里的电话急急地召回去了。苏予瞥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低声打电话的霍燃,眨了眨眼,心里明白,霍燃大概也得回乡下了,毕竟霍奶奶还在乡下等着他呢。
不过,昨晚他们能够一起跨年,她已经很满足了。
霍燃挂断电话,苏予笑道:“是霍奶奶吗?你也该回去了,昨天晚上你应该跟她说清楚情况了吧?不然她一整晚该多担心啊。”
霍燃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车钥匙还放在苏予的房间,苏予踩着拖鞋上楼,轻声道:“我去拿你的车钥匙,还在二楼。”
霍燃没吭声,跟在她的身后,身躯挺拔又俊秀。
苏予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她抿了抿唇,拿上钥匙,心里忽然生出一些不舍和失落,大概是和昨晚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都要走了。
她转过身往门外走去,霍燃正走进来。
苏予的胸口起伏着:“你是现在走吗?”她把车钥匙递给他,“今天路上积雪严重,你开车要小心一点。”
霍燃探手接过钥匙,低头看她的脸,笑了笑:“嗯,初三我就回来了。”
他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要走,再不走,只怕他也要舍不得走了。
苏予却忽然抱住他,她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然后她仰头看他,眨巴着眼睛,睫毛像一把羽毛小扇。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不舍谁都能感受到。
霍燃转过身,低头捏住她的下巴,去寻她的唇,轻轻地含住,一下一下地吮吸。
有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照射进来,光柱里的尘埃起起伏伏。
终究,两人还是要分离的。
苏予抱着霍燃亲了一下,想了想,分开后又亲了一下。
“难怪你最近都没问我爸爸的态度,我还以为你那么淡定,都不在乎了,原来是有阿晟这个内奸。”
霍燃微微一笑。
苏予还是舍不得他,低声说了一句:“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予是一时冲动,没有及时地听到霍燃的回应,那股冲动也慢慢地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这才发现霍燃的脸离她很近,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让她的心跳又快又乱。
他低笑着应了一句:“好啊。”
苏予坐在霍燃的车上,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似乎太冲动了。
她这是要去霍燃的老家过年,要同霍燃的家人见面,有种双方感情定下来,去见家长的感觉。她记得,当年的霍奶奶并不喜欢她,她也记得霍奶奶跟她说过的话。
但转念一想,她和霍燃一起回乡也挺好的,或许霍奶奶就接受她了呢?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想起什么,睁开眼睛,转头看霍燃:“霍奶奶会不会觉得,我突然上门不太矜持?”
霍燃失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