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妮萨森的旅拍和戚柒想象的不太一样。
首先她们根本不可能像上次一样,一走就是四五年。
戚柒甚至怀疑她在男人皮带扣爆炸前就可以回家了。
距离上次安妮单木仓匹马走世界已经过了快二十年,她现在也六十多岁了。
尽管摄影家绝不愿意戚柒用“花甲老人”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但她年纪摆在那儿,体力精力早已不如从前。
戚柒担忧的那种“穿跑鞋日行五万步”的场景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强度她完全能适应得来。倒是安妮,期间对戚柒表示抱歉,说自己拖缓了她们的进度。
她们也没有像荀勋担心的那样跑到贫困区甚至战乱带去。事实上,她们出发后走了快四个月,都还在国内。
安妮之前的几次拍摄都没有机会来中国,这次来了,摄影家甚至有点流连忘返的意思。
戚柒并没有因为松散的行程,或者熟悉的景色感到乏味跟安妮萨森本人的交流,对戚柒来说比拍什么重要得多。
很快她就发现,即便是拍摄同一场景,她和大师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这种差距的具体表现不在技术上,可戚柒总是觉得,安妮拍的东西怎么说呢……比自己拍的要有灵魂。
她的每一张照片都很有故事感,就算是拍一个高中女生放学跑在街上,戚柒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女生那种“放学啦我妈做了红烧肉冲鸭”的心情。
安妮告诉戚柒,她也是时尚摄影师出身,明白时尚杂志的拍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要有创意有想法,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把人拍得好看。
对于封面来说,好看永远是第一重要的。
她当然也喜欢华丽好看的照片,但拍多了,总会思考拍摄除“好看”外,是不是也能有点别的意义。
于是当她拍出失业的母亲背着孩子在雪里扫街的照片时,她明白了原来相机可以创造更多的意义。
“你的相机可以成为帮助自己或者别人的武器,甚至可以改变世界。”曾经收入最高的摄影家跟戚柒这么说,“相机不仅仅可以用来赚钱,你越早知道这个道理越好。”
说着安妮又笑了一下,“不过你有一位超级有钱的老公,应该能比我更早明白这样的道理。”
想起自己那位超级有钱的老公刚花了多少钱给自己买包……
戚柒觉着,自己短时间之内大概是无法明白这个道理了:
安妮大多时间使用的也是胶卷相机。她告诉戚柒,以前胶卷很珍贵,所以对于摄影师来说,每一次按下快门都必须是果决和慎重的。
尽管后来有了数码相机,但安妮还是习惯用胶卷。
“不要想着能够重新拍。作为摄影师,你必须知道什么时候是按下快门的时机。”
安妮很少说教,更多时候会跟戚柒讲自己从前拍摄的故事。两人之间越来越熟,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宽。
抛去年龄和国籍,两位女摄影师本来就有很多共通点,相处没几天,戚柒甚至都有点跟姐妹出来旅游的感觉了。
但拍摄也不都是容易的。为了拍到反嘴鹬,她们也有在湖边蹲点等两天的时候;为了拍出最真实的早市百态,她们冒着雨半夜就出发;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戚柒还头一回爬了十米高的梯子……
她拍到很多之前没有,也不可能拍到的人物和风景,也有了一个之前没有的心情:
好想跟他分享这些美景啊。他要是在就好了。
戚柒甚至觉得当初荀勋提出陪她一起,其实是个很好的主意。
最想分享的人不在身边,不管景色多好看,就总有种……辜负美景的感觉。
不过她猜他应该没有这种感受。毕竟她身边的隐形保镖每天都在汇报,四舍五入一下,男人也算跟她一起云旅行了。
保镖的汇报事无巨细,简直到了打小报告的地步。荀勋每天的微信问安可以体现出这点:
不可以再爬那么高了
为什么又光脚泡冷水怒
两天吃两次火锅??戚柒,你是不是不要胃了!
旗袍很好看。我让人照着照片给你做了一件一样的。你回来穿给我看,我可以帮你拉拉链。
可以。脱也可以。十分愿意效劳
……
算一算,他们也一百多天没见了。即便是之前离婚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这么久不见面。
戚柒不想让安妮觉得自己是个矫情不敬业的豪门太太,所以即便当地有千盛的酒店她都没住,更别提说休息两天回家了。
荀勋几次打飞的探亲请求也被她驳回,还要他“用另一种方式自己先解决下”:
换季时,她们走到了一个北边的一个小镇。因为水土不服,安妮终于病倒了。
县镇上没有酒店,只有一家很小的旅馆。出来这么久的荀太太也不挑了,反正哪家酒店都没自家千盛酒店的顶层套房舒服,凑活一下吧,干净就行。
事实证明,只有干净还是不够的。晚上戚柒洗完澡正吹头发,电毫无征兆地断了。
她发梢上还滴着水,一手举起手机打光,正狼狈着,门口突然很轻地敲了两声。
戚柒顿时警铃大作。她也不敢应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
朝猫眼看去的瞬间,她完全怔住,一只手已经自动拉开了门锁。
高大的身影闪身进来。关门的瞬间,戚柒借着微弱地光线使劲看了两眼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