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下雨了。”
洞口如水帘一般,雨水倾泻而下。王诩伸出手,水滴击打在掌心散落开来,凉凉的。好不容易才积攒下一点雨水,他捧着抿了一口,觉得甘甜无比。如果是在现代肯定是不能喝的,污染太严重了。而这里如此的清新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纯净的。
“你真厉害,是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的?”
“因为潮气,午后潮湿便会下雨啊。”
女孩昨日就知道会下雨,还谦让着王诩顾忌他的颜面说是可能。貌似做主人的总被奴婢这般小心照顾,也是件烦恼的事情。女孩取来几个木桶放在洞口一字排开,似乎是想收集雨水。王诩拉着她在洞口坐下寻问如何看天气。小姑娘讲了许多,例如蜘蛛网有露水就是晴天,而昆虫低飞,蚯蚓出洞便是下雨的征兆。王诩大长见识,这才知道燕子低飞不是知晓下雨而是捕食的昆虫在低处。对于阿季的博学,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用手便能感应湿度,相信即便是风湿病人的膝盖也没有女孩这般敏感。
到了正午雨停了,王诩蹲在洞外一处水坑边发呆。手里拿着几片细长的竹叶,时不时丢入水中。阿季很好奇他在做什么,远远的观望。大雨过后山路泥泞,今天她无法外出打猎。洞内昏暗,若是生火照明,会浪费干柴,雨后又收集不到干枯的树枝。一时间没了事做,竟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主人将树叶一片片的放入水中,手中已经空了,还是重复着动作。阿季贴心的捡来一大把,递了过去,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此时王诩正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
碧绿如水泛着涟漪的草地向远处的小丘铺开,大朵大朵的蘑菇如同水中绽放的莲花点缀着绿色的海洋。身材臃肿壮硕的中年男子戴着宽大的耳麦,一边哼着歌,一边推着割草机工作。机器发出轰鸣的噪音,却无法改变他面容上陶醉的神情。像是给小丘剃头一样,重复往返着,留下一条条层次分明的路径。
“云诺!你看那个人。”
清爽阳光的少年一脸羡慕的指着远处正在工作的中年男子。依偎在他身旁的少女慵懒的伸展着手臂,睡意朦胧的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很胖啊。”
少年宠溺的点了下女子粉雕玉琢的鼻尖。
“呵呵,你啊!调皮。我是想说一个人想把这里的草全部割完,是绝对不可能的。”
“噢?为什么?”
“你想啊,等他除完后面的草,前面的又会长出来。这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像是无尽的反复与轮回。他不会腻吗?”
“或是人家比较乐观吧。”
说完,夏云诺便在王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洋溢着青春的味道,学校后方空旷的绿化带,只有噪音下工作的中年人与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王诩心中一直疑惑,妻子为什么会选择他?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长相不出众,才能很一般。夏云诺像是高不可攀的女神,有什么理由去对他垂青?女子嫣然一笑,诉说起儿时的往事。
“记得那年下了好几天的雨,爸妈在外地出差,保姆阿姨给我做完饭就离开了。我很害怕,虽然已经习惯了没有朋友的日子,但是还是很害怕,尤其是在打雷下雨的时候。那天我趴在窗边望着楼下发呆。发现有个奇怪的小男孩,正打着伞蹲在一处水坑边。好像和我一样也在发呆,越想越觉得奇怪,谁会在雨天对着水坑发呆呢?他的家人难道不会出来阻拦吗?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明白。直到第二天阿姨送我上学,路过那水坑看到里全是树叶。我更好奇了,他也是一个人,到底在玩些什么呢?似乎很有意思。我好想问问他,跟他做个朋友...”
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你蹲在水坑边玩,别人看着你,你从孤独中找到了乐趣,别人因你而不孤独。直到归国,才将这段缘分画上完美的句号。那天下完雨,就在儿时那个同样的水坑边。
“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我嘛!我也想玩。”
夏云诺夺过王诩手中的风油精,学着他的模样,将一滴药水涂抹在冬青叶的一端。将叶片放入水坑,只见平静的水面,风油精挥发出的油脂,推着叶子奇迹般的在水中前行,如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小帆船。一片、两片、三片,两人玩的乐此不疲,很快水坑中漂满了树叶。迟到的解释,一拖就是十六年,那时八岁的懵懂女孩,现在已是他的妻子。眼前的场景如此相似,只是身旁的人不一样了。往事的回忆如同水中漂浮的树叶,越来越多。满满的悲伤,他回不去了,也许是...永远。
这晚王诩做了个梦,一名身材臃肿的男人吃力的推着除草机在小丘上劳作。那人正是上学时见到的中年男子,只不过头发有些斑驳,身体不再健硕。他依旧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哼着难听的曲调,而宽大的耳麦一端居然没有连接任何的播放设备。王诩极为惊讶,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只见男子面露微笑,朝着远处招手。王诩向他招手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还是那棵树,只不过树下的人格外孤寂而悲伤,穿着紧身的黑色风衣,显得异常单薄。王诩试着看清楚那思念已久的人,对方扶了扶发鬓,对着他微笑。
“嗯!很胖啊。”
用生命践行了爱的誓言,他不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即便时光倒流再来一次,他依旧选择用生命来守护爱的人。深夜阿季为少主盖好毛毯,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到少主睡熟不再乱动,她才会欣然离去。这次的等待似乎久了些。女孩皱着眉头看着对方微微颤抖,于是多加了一方毛毯。可对方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像是在抽搐。她大惊失色,紧忙伸手向少主的额头探去。过了会儿,女孩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便驻足回过头,明亮的眸子转了几圈,又走向床边。她小心翼翼的拨开少主的衣领,看到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地方也长出粉嫩的新皮肤。这才安心准备起身离开,可走了两步又踌躇不前。她看到少主眼角垂落的泪珠,心中顿时酸涩。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她最了解这个人了。嘴巴上不说,总是爱逞强,一定是梦到母亲所以才哭了吧?小丫头也跟着难过起来,低声呜咽着。她蹲下身子趴在石床边,像是看护病人一样盯着。想着老夫人在世的时候,生活过得不像现在这般糟糕,少主总是有新衣穿。而自己也不像现在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越想越是苦闷,觉得对不起老夫人,更对不起少主。她抹了把眼泪,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山下找李大婶取回拜托制作的衣服,顺便向她请教一下女红。自己笨手笨脚的,连件衣服也不会做。若是少主出门,穿的寒酸岂不叫人笑话?这是她的严重失职,作为奴婢的不会照顾主人,被人知晓还不笑掉大牙。即便是不喜欢红女也要去学,阿季暗自下定决心。希望改变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睡在这里?冷不冷啊?”
迷迷糊糊,阿季被人轻轻拍着脑袋。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到少主正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女孩吓了一跳,赶紧挪开身子跪伏在地。
“谢少君关心,奴婢不冷。”
“快起来,躺到床上再睡一会儿。趴着睡觉肯定不舒服的。”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为少君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