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非君子,无需以玉自省。不如做个坠子挂在脖子上。”
说着便将那玉佩上的线绳分开,准备套向女孩的脑袋。女孩惊得连连后退。范蠡笑道:
“玉石温润,可调和阴阳之气,带在身上便可无灾无疾。”
女孩立时瞪大眼睛。她对灾祸恐惧至极。听闻这神奇的石头既能消灾,又可驱除疾病。抗拒的心理立时消弭。之后,这块玉便一直被越姜小心的挂在胸前。
往事渐渐消散,越姜垂下脑袋,自纤细的脖颈处将那玉佩取下。
玉石长期受到女子身体的温养,晶莹似水,光洁如冰。玉佩似是有魔力般,在触碰到豫让胸口的一瞬,他痛苦的面容渐渐舒展,也不再说梦话了。随后,像个婴儿般睡得静谧、香甜。
越姜安下心来,望着男子的面容缓缓的垂下眼帘...
第二日,当越姜醒来时,惊讶的发现她竟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梳洗过后,越姜在家中找寻了豫让半晌都未见对方的人影。后来从二嫂家孩子的口中得知,豫让清早天未亮便陪着大哥下地干活去了。
女孩的心中有些堵。昨日豫让当众喷了她一脸也未道歉。夜晚又照顾他,还将心爱的石头一同给了他,那人也不吭声,至少应该在早晨当面表示感谢才对。想想自己应是在半夜熟睡之际被豫让抱回到了房中,也就原谅了男子。
吃过早饭,她用仍不熟练的话语向让母询问豫让是否也用过饭食。打算借送饭的时机顺便看看豫让。然而,老妇人的话令她有些无奈。
“他们兄弟两用过饭食了。说是昨日酒喝得没有尽兴,干完农活后结伴去野中沽些酒回来。”
随后,老人一直追问她为何又会说话的缘由。越姜自然不会将原因告知对方,只是发出呃呃的声响。这为难的结巴声让老人以为女孩也不知晓。于是,便拉着越姜一起去到了村里的神舍。母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拜神还愿。
如此,漫长的等待直至申时的午饭之际,她才见到了豫让。经过了娶妻的闹剧后,越姜也不敢当众与豫让交谈。或许是怕自己的主动,令得男子再受到父母的逼婚。
岂料,午饭结束,豫家的父子四人喝得酩酊大醉。看来这话又是说不成了。夜间,让母命家中小辈将越姜唤入屋中。越姜来到正房后,见老人正收拾着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两双草鞋以及些衣物。她知道豫让快要离开了。
当从老人口中得知明日对方便走,越姜的心情顿时难过起来。
老人收拾完包袱便拉着越姜在火塘边坐下。此时是夏季,穷人家用不起油灯,若是在夜间需要照明便在火塘里生些炭火。大热天的坐在火塘边,甚是痛苦。不一会儿,越姜已是满头大汗。
让母取来一袋糙米放在两人之间,说道:
“姜儿!为娘有眼疾,到了夜里看不清东西。你来帮娘把这米壳挑一挑。”
这时的人们多有夜盲症。大多是因营养不良以及拒绝食用动物的内脏的饮食习惯造成的。孩子的视力则稍微好些,或许是由于孩子嘴馋,总喜欢抓些昆虫或是小动物烤着吃的缘故。摄取的维生素A也相对多一些。
老人虽是这般说,自己也没闲着。她将糙米在手中一粒一粒的搓拈。越姜也开始干起活来。
枯燥的工作进行了半个时辰后,越姜抱怨道:
“娘!您不怕把哥哥惯坏了?”
越人百姓吃的米乃是糙米。先以木杵击打进行脱壳的步骤。这步骤称之为舂米。不过,舂米并不会将所有的稻米壳去干净。讲究些的贵族会让下人将米壳除净再做使用,这米就成了精米。这一步骤费时费力,农家子弟可不会这般作为。
“他三年方才回一次家。娘对他好些也是应该的。我们母女两连夜挑拣,也不过他几日之用。”
老人叹了口气,随后哽咽起来。越姜知道这一晚是没法睡了。或许,明日她睡醒时,豫让早已离去。
“哭什么哭?又不是回不来了。待让儿将来升了军职,日日**米,你怕是想惯他也没机会了。”
让父未睡,此时自屋内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数落着老伴的不是。老人没有靠近她们二人,而是在屋中的木案上摸索着。给豫让准备的包袱就在主位的案台上,他似乎是知道的。
“当了一辈子士伍也没见你吃上精米。让儿好不容易回次家,你竟还那般待他。”
让母愈发的难过,开始抹起眼泪。让父将一团东西塞到了包袱里。那是一袋钱。在越国类似他们居住的村庄内,铜钱几乎是用不上的。然而,让父知晓钱在军中的大用途。若是遇上些事情,有些钱傍身会省去不少的麻烦。或许这便是母爱与父爱的区别。
让父对于老伴在女儿面前挑战他的家主权威,委实不爽,辩道:
“孩子不打能学好吗?老子大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见老伴哭得更加厉害。老人不知如何规劝,清了清嗓子,说道:
“别哭了。你看这一打,姜儿便会说话了。这是好事,该开心才是。”
让母被对方的幽默搞得破涕为笑。
“那你再去打呀。看看让儿的婚事能订下来不?”
听老伴语气认真,让父下不来台,于是,转身向里屋走去。
“下次再打。不然,不灵验了。”
到了子时,让母在越姜的规劝下也歇息了。
夏日炎热,生火总会招来蚊虫。越姜怕影响到父母的休息便带着剩下的糙米打算回到自己的屋里继续挑拣。
他将火堆熄灭,一手拿着根引燃的柴火照明,另一只手拎着半袋糙米走出了父母的房间。
月明星稀,院子敞亮,树影在土墙上摇曳。绕过正房一旁狭窄漆黑的小道,女孩陡然瞧见不远处有个背影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她忙将手中的柴火靠向墙壁,生怕火光惊动了那人。
只见那人一会儿弯腰放东西,一会儿又将那东西捡起,十分的纠结。越姜试探的喊了声。
“哥?”
那人的背影一僵,过了片刻,转过身来。目光先是停留在对面正房的窗子上,而后才向房子一侧的小道看去,神色显得极为慌张,以至于拿在胸前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后来又被他猛地捡起藏到了身后。
确认过那人是豫让后,女孩便走了过去。男子见她倾斜着身子,手中拎着袋似乎很沉重的东西,连忙蹑手蹑脚的迎了过去。此时,全然没了斯文的模样。
女孩与之并行,迷惑的目光停留在男子的胸膛上。因为对方过来帮忙时,将身后藏着的东西塞进了胸前的衣襟。此刻,那般臃肿,甚是滑稽。越姜退开屋门,请豫让进去。
男子吱吱呜呜了半天又环顾了小院的四周,犹如赴死般咬紧牙关走入了女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