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尹手一甩,没有拿那钱袋,冷哼一声。
“哼!愚钝?本尹看来,你这越人可不愚钝。”
豫让一惊,连忙下跪。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如此正直。门尹手指城头,说道:
“看到了吗?那是何物?”
豫让顺着门尹的手望了过去。只见城头悬着个东西。不是示众的人头,像是个小小的竹篮。
“小人不知。”
“那是我吴国伍员大夫的眼睛。”
诸人惊骇不已,纷纷向那边望去。
伍子胥临死前曾言,要挖下自己的双眼挂在姑苏城门外,亲眼目睹吴国的覆灭。吴王夫差何等高傲,便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他才不会将伍子胥的眼睛挂在自家门口。老头不招他待见,看了也是烦心。于是,这眼睛便被挂在了湖城的城门上。
门尹又道:
“挂在我吴国的南境便是要盯着尔等越人。”
此言一出,诸人不分男女无不下跪。
“入城后,规矩点。不然挂在城头上的兴许是尔等的首级。”
诸人肝胆俱颤,连连称是。门尹笑笑,拍了拍身侧的马车,冷哼道:
“哼!小人得志。庶人驾车岂可用两马?还不快将这马分开。”
原来他们这马车是用了士人的标准。难怪门尹会指责他们招摇过市。
豫让闻声后赶忙与同伴将那马车的套索解开。随后,又拜谢门尹善意的提醒。他们清楚若是这般进入了姑苏城,那里的权贵重多,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如果因越国拖延还粮的时日而仇视他们,故意来找茬。即便是当街把他们杀了也不为过。
诸人万般庆幸,还好遇上个面冷心热的吴人。不然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一遭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马车被分开后,豫让牵马,两个同伴在后方推着那辆胖子乘坐的马车,一行人这才进入了湖城。
他们相比先前更为低调,没去城中的馆驿,而是在城北找了处较为偏僻的传舍安顿下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大伙谁都没有埋怨越琴。毕竟,女子也是穷苦出身。一行人中也没人知晓驾车的规矩,又何谈去埋怨这可怜的女子呢?加之,女子今日的急智,也算是弥补了过失。
如此一惊,豫让的警惕心也加重了几分。吴人对越人的歧视令得他不得不防。入夜后,豫让找到了矮子。
此时,矮子正拿着卷竹简装模作样的看。他平日里看书是不会拿在手里的,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双手乏力,多半是趴着或是将竹简放在腿上。通过竹简的朝向,豫让陡然发现矮子对面之人乃是越琴。
女子正坐在火塘边搂着哭泣的越姜。远远看去,还以为女子也在哭。那香汗淋漓的模样,看得人不免有些想入非非。豫让今日扇了那女子一耳光,心头也有些愧疚,不免怀着歉意也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你那妹子委实哭得人心烦。你倒是过去呀。”
越姜因今日的事情十分自责。虽然豫让已经向她表明这事与她无关,但女孩依旧是哭个不停。
豫让鄙视的看了矮子一眼,不悦道:
“你倒是过去呀。这般窥视乃是小人所为。”
矮子砸了咂嘴,放下竹简,嘻嘻一笑。
“我本就是小人。不屑做那君子。”
显然这是在自嘲,豫让没有继续与之争辩。随即转入正题。
“明日还是由陆路赶往姑苏吧。今日之事,我有些心悸。”
“你是怕伍子胥那老狗的眼睛,还是怕自己的项上人头被吴人砍下来?”
矮子的玩笑听得他有些气恼。
“你正经点。我这么做是避人耳目。那门尹说得对。我们太招摇了。”
“你不想坐船了?”
豫让瞅着对方,皱起眉来。这理由真是够扯的。不过,他确实想坐船。不等他回答,矮子说道:
“她想坐船。我也想。”
对方口中的她,豫让自然明白。然而,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他打消了坐船的念头,正准备劝说矮子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听矮子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仅让她坐船,也让你这不分驾马,不知礼数的家伙跟着沾光。”
豫让疑惑更甚。不过,对方鄙视他不知礼数,他便不能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越国新晋的士大夫阶级,算是贵族。
“哼!说得好像你知晓一般。”
豫让觉得这家伙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矮子结巴着说道:
“我...我也不知。”
随后,展颜一笑。
“呵呵。你别管了。明日就坐你的船好了。赏一赏这太湖的美景。”
第二日,在一行十六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一艘巨型的两层楼船出现在了大伙的面前。大船停靠在湖城码头,负责联系船只的矮子兴许也是没料到对方竟会如此的靠谱。诸人欣喜不已。豫让则是忧心忡忡。
“说了不要招摇,这般作为简直是在找死。”
随后,当他知晓了这船的由来,也如同个孩子般开心的与众人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