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复的书写,直至将那绵纸用光。而后,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三十多只小竹筒。竹筒被他之前当做试管一类的容器测试蛊毒,如今已经无用。王诩将绵纸一一卷好,分别塞入其中,又撕了一些布片将其封堵。
完成了这些,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他正准备起身,卫变拎着一坛子酒,早已催上门来。
“真是扫兴。哪有客人在玩,主人家离开的道理?卫诩!你太失礼了。罚酒!必须要罚。”
王诩笑着接过酒坛,猛得灌了一口。
“还好你来了。我正寻思着找个帮手。”
随后,指了指桌案上铺满的竹筒。
“帮把手,一起拿过去吧。”
卫变大喜:“哎呀!不错嘛。还有礼物?什么东西?”
一回头,王诩已经拎着酒坛子,很是悠哉乐哉的去了前室的大殿。诸人见王诩归来,皆是收敛了许多。感觉胡闹了这么久,是该结束了。王诩站在主位,没有入座。卫变抱着一堆竹筒跟了上来。
“我卫诩受公子重托,来到这戚城。自入秋以来,苦战城东,拒敌于外。而后,又是这立春之战,侥幸保得城池不失已过数月...”
他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随即喝了一大口酒。
“公子待人宽厚,对卫诩有知遇之恩。然城破...兵败...民亡,想必公子亦不愿看到。我意择日与晋人议和。”
众人听到这话,相互对视起来,感觉王诩是喝高了。只听,少年叹了口气,又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诸位皆乃忠义之人,今日卫诩恳请诸位,若能出得此城,请将卫诩之言带给公子。诩拜谢诸位。”
随即,他躬身下拜。在场之人皆是手足无措的下拜还礼。之后王诩让卫变把那竹筒一一分派到每个人的手中。不知谁提了一嗓子。
“难道大人决意留下,要与戚城共存亡?”
顿时,这酒宴变成了最后的晚餐,有种生离死别的味道。王诩演技高超,眼泪鼻涕不知如何就冒了出来。
“恳请诸位一定将此信交与公子之手。卫诩不知公子身在何处,故而将信分与诸位,待出城之际,还请诸位四下打听公子下落。卫诩再次拜谢。”
卫成为人忠厚老实,受王诩感染,此刻捧着那竹筒如同接下了一道军令,郑重的说道:
“大人放心。便是天涯海角,贱私必寻得公子。”
王诩这奸诈的老狐狸,一通煽情过后,又鼓噪着大家继续欢乐。可谁还有那兴致?于是乎,酒宴便结束了。
黄昏之时,清爽的风吹在脸上,浑身舒畅的感觉让酒气也散去不少。三个人坐在游廊边,一面享受着落日的景象,一面东拉西扯的闲聊。
“今日便住在府上。屋子多,随便挑。”
“你是当真的吗?那我睡公子的房间。从小到大,我卫变可还没住过王姬的内室。”
“你若不怕死,尽管去住,我绝不告知旁人。”
卫变笑得甚是淫邪。王诩在游廊边顺手揪了根青草,叼在嘴里。
“还不知两位大哥姓氏,今后有何打算?”
卫成也拔了根草,学着王诩叼在嘴上,感觉很拉风的样子。
“贱私姬姓,祖上原是大周一城事官。因贪墨被去除爵位,如今在军中效力。今后还是追随公子,兴许能立下些功劳重获爵位。”
卫变也学着二人的模样,三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出道的小混混。
“我家乃苟氏旁支,祖上都是算账的。天天与钱粮打交道,数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所以,自我开始便想改上一改。封侯拜相是不可能了,但是做个大将军,娶个王姬,做个国婿倒是挺不错的。”
苟变这名字委实奇怪。听到这糙汉子还有这般志向,王诩与姬成不禁同时向他看去。
“怎么啦?小看我?我好歹也做过偏长。虽说偷吃了人家二个鸡子,被告发丢了军职,不过就凭我卫变的本事,不出三年,哼!做到旅帅、师帅轻而易举。”
见对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过往,王诩倒有些佩服。二人都自我介绍过了,他也简单的说了下:
“在下卫诩,王姓,生于云梦,父母早亡,至于祖上出自何处,倒是不甚了解。荧泽有三里封地,往后若能回去,就想种种地再生上一窝孩子,做个土霸王,岂不逍遥快活?”
其实,他的想法未曾不是当下所有人的想法。王诩这荧泽司马名头虽响,本身却是不入流的。他那三里土匪窝,在卫南地区声名狼藉,劫道绑架的事情没少做。卫国百姓无人羡慕。
三人交谈,王诩一直从旁倾听。偶尔插句话也是鼓励与夸赞。以他老辣的奸商眼光,不难判断出两人的性格与人品。适当的发问,挑起话题,观察姬成与苟变的表情。
随着,谈话围绕着志向与生活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王诩忽得吐出一口长气,显得十分不合时宜。与之熟络的二人感觉对方似有什么困难或是烦心的事情。于是,这话题便被王诩引导着,在二人不知不觉中,掉入了对方部下的局。
“有件大事,不知两位兄弟可敢一做?”
他循序渐进的诱导。
“若是被人发现,我卫诩将死无葬身之地。若是不被发现而做成此事,二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不知卫诩可否将性命托付与两位哥哥。”
两人顿时酒醒,感觉这事情非同小可。然而,他们更在意的是王诩与自己称兄道弟以命相托。这种信任非是生死之交不可,或许这二人也有抱王诩大腿攀上宗室的想法。
卫成毫不造作,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少司马无需顾虑。我等三人今日共生共死,便是袍泽兄弟。有什么事需要我二人分忧,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