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造访,总不能空着手未免太过失礼,于是又是买买买。
最后,二人来到一家城内最好的逆旅开了间房,准备痛痛快快的洗个澡。王诩那张虎皮换来的钱,半天便挥霍一空。
无他,这时的衣服太贵。给自己置办了两套棉衣,总得给小跟班也搞上一身像样的行头。于是把心一狠,直接买了件丝质品。光是买衣服就花去了两金。
此刻,二人正泡在大浴桶里。小孩给王诩搓着背。
“阿翁一定是个大官,要么就是个大商人。我还从未见人这般花钱的。”
王诩哈哈一笑:“别叫阿翁阿翁的,以后叫爷爷。爷爷教你做生意,保管你成为天下最富的商人。”
“爷爷说话算话。卫乾以后也要做像陶朱公一样的富家翁。”
王诩毫无正行,胡说八道起来:
“为钱啊?这名字好。人不为钱,天诛地灭。哈哈...”
吕乾听他夸赞,搓背那叫一个卖力。
不一会儿就将后背搓完,王诩随即翻了个身,将胸口坦露在小孩面前。
原先胸口上的伤疤早已脱落,长出了新皮。此刻胸前白里透红,与脊背皮肤的颜色有着明显的差异。
小孩很是天真的说道:“爷爷真白,比我娘亲的肌肤都要白。”
王诩干咳了两声,感觉没这么夸人的,连忙回道:
“那是,爷爷是有钱人。皮肤当然保养的好。所以说嘛,你也要做个有钱人。这样你娘也会越来越漂亮。”
吕乾将他胸口搓完,皮肤才显得不再奇怪。
随后看了看王诩面具下方的脸。那里似乎也是黄中泛白。
“我帮爷爷搓搓脸。”
王诩抬手拍在小孩的脑袋上,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混小子!哪儿有人洗澡搓脸的。”
吕乾抹了抹飞溅在脸上的水珠。
“我爹便时常给我搓脸,还说我总是不洗脸,脏的像个鰼。”
鰼是泥鳅。在古代不属于鱼类,因喜欢钻入泥里又光滑无毛。被古人划分为倮,属土。季夏时常作为五虫之一的食物备受欢迎。
小孩的话把王诩逗乐了,于是他帮吕乾搓了搓脸。自己则没有摘下面具。
洗完澡已是临近申时。二人穿好了衣服,拿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返回城西与吕阳碰面。
一路之上,吕乾不停的追问王诩如何教他做生意。王诩则是自信满满,一副高人做派。
“一会儿你准备些竹简,明日爷爷在你旁边卖书。保准你那诛侯瓜卖的一个不剩。”
吕乾捂住小嘴,不可置信的跟在王诩的身后。只觉这位老者学识渊博。
这时代编个书就动辄上百人,还是一帮所谓的博士、大儒来写。耗费几年时间也不过成书数卷。加之词语匮乏,文盲率高达九成以上,书基本是作为氏族的传家宝被珍藏起来。
要么怎么说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文字皆是一字千金,字字珠玑,堪称神作。至于吕乾所在的葵丘城因为是个小城邑,就连守藏室也没有。
王诩这货摆摊卖书,明显是没安好心。
作为向导,吕乾却一直跟在王诩的身后,有些不怎么称职。
快到城西的摊位时,他跑到王诩的身前,张开手臂。在大街上拦住了王诩的去路。小脸红扑扑的低喃道:“爷爷可以教我识字吗?”
王诩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孩子是学过些知识的。不然说起诛侯瓜的由来,也不会头头是道。
惊讶的目光稍纵即逝,转而郑重的问道:“怕吃苦吗?”
学习怎么会是件苦差事呢?多少人想学还没有机会呢。
吕乾虽有些不解,但依旧是摇了摇头。
只听老者继续问道:“怕疼吗?若是学不好,做不完功课爷爷会打你。”
孩子再次摇头。王诩叹了口气道:“唉!爷爷不会在葵丘停留太久,所以没多少时间来教你。”
看得出这孩子有些遗憾。他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没事,我就是想跟着爷爷识些字而已。”
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令得王诩再度叹息起来。
在与吕阳会和后,三人一起收拾摊子,将货物与王诩买来的东西一并装上车子。
这辆独轮车王诩在云梦时便有见过。没想到吕阳竟推着它一路来到了齐国。看着那木质的扶手已被磨得锃亮,想必路途之上的艰辛非常人可以忍受。
车子吱呀吱呀的行在野涂之上,吕阳诉说着来到齐国后如何安家的事情。
“...还好齐相是个好人,鼓励我等外人迁居西北,还可在当地的司徒府租领十亩荒地,免赋一年。至少这日子能熬下去。小人农闲时便带着孩儿到城里做些小买卖。反正走南闯北皆是如此,早已习惯了。老翁若是有心留在齐国,我等或可结庐而居,相互有个照应。”
“多谢...好意,老朽暂留两日,想去临淄看看。”
被人一口一个老翁叫着,王诩本想喊对方一声贤侄,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人去过临淄,那里没什么好看的。整日烟云缭绕,呛人不说便连柴薪亦是贵的吓人。老翁若是有意长居齐地,可千万别去临淄。”
“一国之城岂会如此?”
“老翁不知,齐人煮盐成风。每到入秋之际官府便将晒好的卤水低价售与百姓。百姓们家家户户伐薪煮盐,日子久了,这临淄城外便不见草木。而柴薪的价格亦是贵的吓人。后来齐人便从晋地买煤以代柴薪之用,临淄城内常年烟云不散,满地皆是黑灰。”
王诩恍然的哦了一声。
原来古代的临淄城便是雾都伦敦。两者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姜太公以渔盐立国后,齐国百姓便习惯了沿海居住。因此才会出现类似王诩深入齐地五日未有人烟的怪事。
之后吕阳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关于齐国的事情。多半是与齐国优渥的移民条件有关。言语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而这种说不出的感觉王诩似曾相识。